守陵人的出現悄無聲息,仿佛他本就是這廢墟陰影的一部分。那雙幽綠的眼睛注視著沈心玥,沒有明顯的敵意,卻帶著一種審視萬古的滄桑與沉重的憂慮。他手中的木杖輕輕頓地,發出沉悶的響聲,在空曠的地下空間里回蕩。
“你能來到這里,穿過‘雙鏡之潭’,引動‘祀紋’共鳴,證明你確實是‘變數’。”守陵人的聲音干澀沙啞,如同風吹過枯葉,“但你的力量……太弱了。像風中殘燭,如何面對即將蘇醒的‘荒’?”
沈心玥壓下心中的震撼,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她微微躬身,表示敬意:“前輩,我無意冒犯此地。我來,是為了尋找避免災難的方法。墨老和竹老指引我至此,說或許只有‘調和’之道,能穩住平衡。”
“墨……竹……”守陵人眼中閃過一絲波動,似有追憶,但很快恢復古井無波,“他們選擇了相信外來的‘鑰匙’……也罷。既然你已至此,便隨我來吧。讓你親眼看看,我們守護的,以及我們恐懼的。”
他轉身,拄著木杖,步履蹣跚地向著廢墟深處走去。沈心玥連忙跟上。腳下的泥土松軟潮濕,四周那些發光的菌類和蕨類植物,在守陵人經過時,光芒會微微搖曳,仿佛在向他致意。
他們穿過倒塌的巨柱和殘垣斷壁,越往深處走,空氣中那股生機與死寂交織的感覺就越發濃烈。綠色的光芒從前方傳來,越來越盛,將整個空間映照得一片幽綠。同時,沈心玥意識深處的“心核印記”共鳴也越來越強,甚至帶來一種輕微的刺痛感,仿佛在預警著極度的危險。
終于,他們來到了廢墟的最核心區域。
眼前是一個巨大得難以形容的圓形水潭,潭水并非清澈,而是呈現出一種濃郁得化不開的、仿佛液態翡翠般的深綠色,散發出柔和而詭異的綠光,正是這光芒照亮了整個地下空間。水潭表面平靜無波,卻給人一種其下蘊藏著滔天巨浪的錯覺。更令人心悸的是,水潭中央,懸浮著一團不斷緩慢蠕動、形狀不定的、更加深邃的暗綠色能量聚合體,仿佛一顆巨大的、尚未完全睜開的……眼睛!
那就是“荒”之意識的顯化?!
僅僅是靠近,沈心玥就感到一股龐大、混亂、充滿了原始吞噬欲望的精神波動,如同潮水般沖擊著她的意識!那波動中夾雜著無數植物瘋狂生長又瞬間腐爛的畫面、遠古森林的咆哮、以及一種對一切生命能量的貪婪渴求!
“呃……”沈心玥悶哼一聲,臉色瞬間蒼白,幾乎要跪倒在地。這股精神沖擊,比昆侖墟眼更加直接和暴戾!
守陵人停下腳步,木杖再次頓地,一股溫和而堅韌的力量以他為中心擴散開來,勉強抵擋住了大部分精神沖擊。“感受到了嗎?這就是‘荒’。它并非邪惡,只是……過于龐大和原始,它的‘生’,便是其他存在的‘死’。它的意識一旦完全蘇醒,將會本能地吞噬周圍一切能量,將這片林墟,乃至外界,都化為它生長的養料。”
沈心玥強忍著不適,艱難地問道:“沒有辦法……溝通嗎?或者……引導?”
“溝通?”守陵人搖了搖頭,“它的意識如同混沌的海洋,沒有具體的意志,只有本能。引導?歷代守陵人嘗試過無數方法,最終只能以自身生命力和這林墟殘留的古老陣法,勉強將其封印在沉睡狀態。但如今……封印正在加速瓦解。外界的變化,某種……‘失衡’,刺激了它。”
守陵人指向水潭四周。沈心玥這才注意到,水潭邊緣的地面上,刻畫著無數復雜無比的、與江南殘卷上同源的“祀紋”,這些祀紋構成一個巨大的法陣,但許多地方已經黯淡無光,甚至出現了裂痕。一些刻著祀紋的石碑也東倒西歪,布滿了苔蘚。
“你看那里。”守陵人指向水潭對面,一根格外粗壯、通體呈暗紅色的巨大藤蔓,如同血管般從潭水中伸出,纏繞在一座半塌的祭壇上,藤蔓的末端,竟然開放著一朵散發著妖異紅光的、如同人臉般的巨大花朵!“那是‘荒’的力量外泄形成的‘孽生花’,它在吸收祭壇殘存的力量,加速封印的崩潰。”
沈心玥的心沉了下去。情況比她想象的還要糟糕。這不是簡單的對抗,而是面對一個即將爆發的、無法溝通的自然(或者說超自然)災難!
“木聞嶼……他想用‘鑰匙’來置換這核心,他以為他能控制‘荒’?”沈心玥想起那個瘋狂的計劃。
“癡人說夢。”守陵人語氣冰冷,“非‘木’之本質的血脈,靠近核心只會被瞬間同化吸收,成為‘荒’蘇醒的催化劑。他的行為,是在加速毀滅。”
就在這時,水潭中央那團暗綠色的能量聚合體突然劇烈地蠕動了一下!一股更加強大的精神沖擊猛地爆發開來!守陵人布下的防御屏障劇烈晃動,他本人也悶哼一聲,嘴角滲出一絲綠色的血液!
同時,那朵“孽生花”的紅光驟然熾盛,花瓣張開,發出一陣尖銳刺耳的嘶鳴!整個地下空間的植物都仿佛受到了刺激,開始不安地搖擺,發出沙沙的聲響!
“不好!‘荒’的活躍期到了!”守陵人臉色大變,“丫頭,你現在必須做出選擇!是立刻離開,或許還能多活幾日;還是……留下來,嘗試你那虛無縹緲的‘調和’之道?但我要提醒你,失敗的代價,就是魂飛魄散,成為‘荒’的一部分!”
巨大的危機感撲面而來!沈心玥看著那翻騰的綠色潭水和嘶鳴的妖花,感受著腦海中“荒”那充滿毀滅欲望的低語,心臟幾乎要跳出胸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