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白色的光輝徹底斂入墟眼,昆侖山腹冰洞內的殺伐之氣仿佛被某種無形的力量滌蕩一空,只留下劫后余生的死寂和彌漫的硝煙。冰冷的空氣中,血腥味、融冰的水汽和一種奇異的、仿佛雨后初晴般的清新氣息混雜在一起。
三方勢力僵持在原地,沒有人再動手,但緊繃的弦并未真正放松。每一方的目光都聚焦在虛弱地靠在“灰隼”身上的沈心玥身上,那眼神復雜得如同在看一個突然降臨的、無法理解的神跡,或是一個徹底打亂棋局的巨大變數。
木聞嶼臉上的肌肉微微抽搐,眼中的狂熱被一種冰冷的算計迅速取代。他死死盯著沈心玥,仿佛要將她靈魂深處那引發(fā)異變的秘密挖出來。計劃徹底偏離了軌道,但沈心玥展現出的、能夠直接“安撫”甚至“影響”墟眼的能力,其價值或許遠超強行控制。他需要重新評估這枚棋子的分量和……危險性。
“守夜人”觀測派的首領緩緩將短杖收回袖中,鳥嘴面具下傳出低沉而毫無波瀾的聲音,卻不再是針對木聞嶼,而是仿佛在陳述一個事實:“‘鑰匙’已展現其‘道標’潛質。觀測記錄更新。此地將被列為‘待定區(qū)’。‘守夜人’將暫時撤離,但會持續(xù)關注。”他深深看了一眼沈心玥,那目光仿佛穿透了她的身體,直抵那與墟眼連接的“心核印記”,然后做了一個簡潔的手勢。幾名“守夜人”成員如同融入陰影般,悄無聲息地退向他們來時的冰壁洞口,身影逐漸模糊,最終消失不見。他們的撤離干脆利落,帶著一種基于絕對理性和秩序判斷后的暫時退讓,而非敗退。
“赭石”的刀疤臉見狀,狠狠啐了一口,眼神在沈心玥和似乎平靜下來的墟眼之間來回掃視,充滿了不甘和貪婪,但更多的是一種對未知力量的忌憚。他顯然也意識到,在情況不明的狀態(tài)下繼續(xù)硬拼,結果難料。“媽的!算你們走運!我們走!”他粗魯地一揮手,帶著手下殘兵敗將,罵罵咧咧地從另一個洞口迅速退走,留下一地狼藉和幾具冰冷的尸體。
轉眼間,偌大的冰洞內,只剩下木聞嶼團隊和相互攙扶的沈心玥與“灰隼”。
木聞嶼沒有立刻說話,他走到祭壇邊,看著那重新變得深邃、但能量波動明顯溫和了許多的墟眼漩渦,沉默了片刻。然后,他轉過身,目光重新落在沈心玥身上,那眼神已經恢復了慣有的冷靜和掌控感,只是深處多了一絲難以言喻的審視。
“你又一次讓我驚訝了,林博士。”他的聲音平靜,聽不出喜怒,“看來,‘心鑰’的力量,遠比我們想象的更加……不可預測。”
沈心玥虛弱地抬起頭,迎上他的目光,沒有回避:“我只是……不想死在那里。也不想看到這里徹底毀滅。”她的話語半真半假,既表達了求生本能,也隱晦地暗示了自己對“平衡”的傾向。
木聞嶼嘴角勾起一絲極淡的弧度,似是嘲諷,又似是認可:“很好的理由。活著,才有價值。”他不再糾纏于此,轉而命令道:“‘醫(yī)生’,檢查她的狀況。‘巖心’,收集所有能量殘留數據和環(huán)境樣本。‘灰隼’,清理現場,準備撤離。此地不宜久留。”
命令下達,團隊立刻高效運轉起來。“醫(yī)生”上前為沈心玥檢查身體,眉頭微蹙,顯然她精神力和體力透支嚴重,但生命體征還算穩(wěn)定。“巖心”教授則拿著各種儀器,小心翼翼地靠近祭壇邊緣,記錄著墟眼穩(wěn)定后的能量頻譜。“灰隼”則指揮行動隊員快速處理尸體和戰(zhàn)斗痕跡。
沈心玥靠在冰柱上,任由“醫(yī)生”擺布,心中卻飛速思考著。木聞嶼的反應比她預想的要冷靜,這反而更讓她不安。他絕不可能放棄對墟眼和“鑰匙”的追求,暫時的退讓只是為了更好的謀劃。而“守夜人”的“待定區(qū)”和“持續(xù)關注”,也意味著未來的監(jiān)視和干預不會停止。“赭石”更是一群潛在的瘋子,隨時可能卷土重來。
她感覺自己仿佛站在一個短暫的風暴眼里,四周是暫時平靜卻暗流洶涌的海洋。接下來的路,該如何走?是繼續(xù)作為木聞嶼的“鑰匙”被他利用,還是嘗試利用這微妙的平衡和剛剛獲得的“調和者”潛質,尋找一條屬于自己的生路?
撤離進行得很快。在確認沒有更多收獲后,木聞嶼團隊帶著沈心玥,沿著原路退出冰洞,重新回到風雪交加的山谷。外面的天色已經蒙蒙亮,但暴風雪似乎更猛烈了,仿佛要將剛才山腹內發(fā)生的一切都徹底掩埋。
車隊在風雪中艱難啟程,踏上歸途。車廂內氣氛壓抑,無人說話。沈心玥望著窗外白茫茫的一片,感覺自己剛剛經歷的一切如同一個光怪陸離的夢。但懷中那枚良渚玉冠狀器傳來的微弱溫熱,以及意識深處與遙遠昆侖墟眼那一絲若有若無的穩(wěn)定連接,都在提醒她,那并非夢境。
她閉上眼睛,嘗試內視那枚“心核印記”。它似乎變得更加凝實了一些,顏色不再是純粹的暗紅,邊緣隱隱泛著一層乳白色的光暈,與墟眼最后散發(fā)的光輝同源。她能感覺到,自己與之前確實不同了,多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對能量和情緒的細微感知與……影響力。但這種力量該如何運用,還是一片模糊。
幾天后,車隊秘密返回了滬上那個熟悉的安全屋。沈心玥被安排回原來的房間休息,但警戒級別明顯提高了不止一個檔次。
她剛安頓下來不久,房門被敲響。進來的是“醫(yī)生”,手里拿著一份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