扁舟在蘇城縱橫交錯的水巷中無聲穿行,如同滑入黑暗的幽靈。船夫戴著斗笠,背對沈心玥,沉默得如同雕塑,只有手中櫓槳劃破水面的細微聲響。沈心玥蜷縮在船頭,緊握著懷中那件溫潤卻沉重的玉冠狀器,玉器上殘留的能量波動與她虛弱的“心核印記”產生著微弱的共鳴,帶來一絲奇異的安撫,卻也提醒著她剛剛經歷的驚心動魄。
她不敢回頭,耳邊似乎還回蕩著園林內激烈的打斗聲和“玉簪”最后的悶哼。愧疚和擔憂如同冰冷的蛇纏繞著她的心臟。“玉簪”和“灰隼”怎么樣了?他們能否脫身?為了這件玉器,付出的代價是否太過慘重?
船行了約莫半個時辰,最終停靠在一處荒廢的河埠頭,隱沒在茂密的垂柳陰影下。船夫示意沈心玥下船,指向岸邊一條狹窄的、僅容一人通過的小巷入口,隨即撐船消失在黑暗中,自始至終未發一言。
沈心玥深吸一口氣,強撐著虛弱的身體,踏入小巷。巷子幽深曲折,兩側是高聳的封火墻,空氣中彌漫著潮濕的霉味。她按照“玉簪”事先交代的暗號,在第三個岔路口左轉,敲響了一扇毫不起眼的、漆皮剝落的木門。
門悄無聲息地打開一條縫,一雙警惕的眼睛在門后審視著她。沈心玥出示了“玉簪”給她的信物——一枚小巧的、刻著奇異紋路的玉扣。門后的人確認后,迅速將她拉了進去,隨即關門落鎖。
門內是一個狹小的天井,連接著一棟老舊的石庫門建筑的后門。接應者是個精干的中年男人,同樣沉默寡言,只是示意沈心玥跟上。他們穿過堆滿雜物的后院,進入建筑內部,沿著吱嘎作響的木樓梯上到二樓,進入一間窗簾緊閉、只點著一盞昏黃臺燈的房間。
房間陳設簡單,只有一張床、一把椅子和一張舊書桌。空氣中飄散著消毒水和舊紙張的味道。
“在這里等。”中年男人低聲說完,便退了出去,守在門外。
沈心玥癱坐在椅子上,感覺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精神透支的后遺癥洶涌襲來,頭痛欲裂,視線模糊,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肺部的灼痛。她將玉冠狀器小心地放在書桌上,在臺燈下仔細端詳。雞骨白的玉質在金絲符號的勾勒下,流淌著神秘的光澤,仿佛蘊藏著跨越數千年的秘密。她能感覺到,這件玉器蘊含的信息量,遠超她之前接觸過的任何一件“共鳴物”。
不知過了多久,門外傳來輕微的腳步聲和低語。接著,房門被推開,一個身影走了進來。
不是木聞嶼,而是一個穿著白大褂、戴著口罩、眼神冷靜如同手術刀的女人。她手里提著一個醫療箱。
“林博士,我是‘醫生’。”女人的聲音平穩而專業,“木先生讓我來為您檢查一下身體情況。請配合。”
沈心玥心中一凜。木聞嶼的人來得這么快?而且派來了醫生?是關心她的狀況,還是…檢查她是否在蘇城的混亂中受到了不可控的影響或…背叛?
她沒有反抗的余地,只能配合。“醫生”的動作熟練而高效,為她測量了體溫、血壓、心率,檢查了瞳孔反應和神經反射,并抽取了一小管血液樣本。整個過程,“醫生”沒有多余的話,只是專注地記錄著數據。
“精神能量嚴重透支,伴有輕微腦波異常和自主神經紊亂。需要靜養和特殊營養支持。”“醫生”收起器械,語氣毫無波瀾,“木先生稍后會來見您。請勿離開這個房間。”
說完,“醫生”提著箱子離開,房門再次被關上。
沈心玥靠在椅子上,心中五味雜陳。木聞嶼的掌控無處不在,她就像實驗室里的小白鼠,每一步都在他的監視和評估之下。蘇城的行動,恐怕從頭到尾都在他的算計之中,包括那場血腥的沖突和“玉簪”可能的犧牲。他到底想通過這種方式得到什么?測試她的能力極限?還是用血與火來磨礪她這把“鑰匙”?
又過了許久,當時鐘指向凌晨三點時,房門再次被無聲地推開。
這一次,進來的是木聞嶼。
他依舊是一身熨帖的深色西裝,面容冷峻,看不出絲毫疲憊或情緒波動。他走到書桌前,目光首先落在了那件玉冠狀器上,深邃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極快的、難以捕捉的光芒,似是滿意,又似是…更深的算計。
“你做得很好,林博士。”木聞嶼開口,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份量,“這件玉器,比預想的更具價值。”
沈心玥抬起頭,直視著他:“‘玉簪’和‘灰隼’呢?他們怎么樣了?”
木聞嶼走到窗邊,掀開窗簾一角,望著外面沉寂的夜色,淡淡道:“‘灰隼’受了點輕傷,已安全撤離,正在休整。‘玉簪’…為掩護你,陷入了包圍。目前下落不明,但我們的人正在全力搜尋。”
下落不明…沈心玥的心沉了下去。這意味著兇多吉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