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門關上的瞬間,世界仿佛被隔絕在外。
車內暖氣開得很足,與車外的凜冽寒意形成鮮明對比,卻絲毫沒能驅散金思音骨子里的冰冷。她蜷縮在寬大舒適的真皮座椅里,像一只受驚后強行鎮定下來的幼獸,努力減少自己的存在感。
前排的司機沉默得像一座雕像,副駕駛上那個將她“請”上車的冷峻男人也沒有任何交流的意思。車內只有引擎低沉的轟鳴和空調細微的出風聲。
金思音低著頭,用眼角的余光謹慎地打量著車內環境。極致的簡約與奢華,每一處細節都透著冰冷的科技感和不容置疑的掌控力,一如它主人的風格。她不敢多看,更不敢隨意開口,只能緊緊攥著口袋里那部電量告急的手機,仿佛那是她與過去世界唯一的聯系。
車子行駛得極其平穩,窗外的景色從寂靜的別墅區逐漸變為霓虹閃爍的城市主干道,然后又駛向更為幽靜、守衛森嚴的城郊區域。最終,它悄無聲息地滑入一扇毫不起眼的黑色鐵門,穿過一片精心打理卻略顯蕭瑟的園林,停在一棟線條冷硬、通體采用深色玻璃幕墻的現代建筑前。
“金小姐,請。”冷峻男人率先下車,為她拉開車門,動作標準卻毫無溫度。
金思音深吸一口氣,赤腳踩在冰冷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凍得她腳趾蜷縮。她抱著手臂,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可憐又無害,跟著男人走進那扇自動開啟的沉重黑鋼大門。
內部空間極大,挑高驚人,設計是徹頭徹尾的冷感工業風,黑白灰的主色調,大量運用金屬、玻璃和天然石材,燈光布局精準而克制,照亮了空間,卻絲毫沒有增添暖意。空曠、寂靜,幾乎沒有生活氣息,像一座精心打造的藝術館,或者說……堡壘。
男人引著她穿過空曠的客廳,走向一側的走廊。走廊盡頭是一扇厚重的實木門。他輕輕敲了兩下,里面傳來一個低沉平靜的男聲:“進。”
門被推開。
這是一間書房,或者說,更像一個戰略指揮部。一整面墻的嵌入式書架放滿了精裝書和文件盒,另一面則是巨大的液晶屏幕墻,此刻暗著。房間中央是一張寬大的黑檀木辦公桌,上面除了三臺不同型號的顯示器和一些她看不懂的精密儀器外,別無他物。
一個男人背對著他們,坐在一張看起來就價值不菲的人體工學椅上,正看著其中一塊屏幕上滾動的數據流。他穿著簡單的黑色高領毛衣,肩膀寬闊,身形挺拔,即使坐著也能感受到一種內斂而強大的氣場。
聽到開門聲,椅子緩緩轉了過來。
木聞嶼。
金思音的心臟猛地一縮。
他的面容比原著文字描述更具沖擊力。膚色偏白,鼻梁高挺,唇線菲薄,下頜線條清晰而冷硬。最懾人的是那雙眼睛,深邃如同寒潭,目光銳利得像能剝開一切偽裝,直抵人心最深處的算計。他看起來年輕而英俊,但周身散發出的那種久居上位、掌控一切的冷漠和壓迫感,卻讓人完全不敢忽視他的年齡和閱歷。
他的目光落在金思音身上,從她凌亂的頭發、蒼白的面孔、泛紅的眼眶,到她單薄的睡衣、赤裸的雙腳,以及腳上沾著的些許塵土和草葉,緩慢而仔細地掃過,沒有任何情緒流露,就像在評估一件物品的受損程度。
金思音在他的目光下無所遁形,下意識地瑟縮了一下,垂下眼睫,聲音細弱微顫,帶著哭腔:“您、您就是木先生嗎?對不起……我、我是不是打擾到您了?”
木聞嶼沒有立刻回答。他身體微微后靠,手指在光滑的桌面上有一下沒一下地輕點著,發出幾不可聞的輕叩聲,在極度安靜的書房里卻顯得格外清晰,每一秒都像是在拉緊金思音腦中的弦。
“金皓陽,”他終于開口,聲音平穩無波,聽不出絲毫信或不信,“真的要來我這里找麻煩?”
金思音猛地抬頭,眼里瞬間蓄滿了淚水,拼命搖頭,像個急于澄清的孩子:“不是的!不是的!四哥他……他有時候控制不住自己,會說胡話……他、他可能是從哪里聽說了什么……我嚇壞了,怕他真做傻事,才……才胡亂打電話求助的……對不起,木先生,我真的不是故意要驚擾您的!”
她把自己塑造成一個驚慌失措、病急亂投醫的蠢貨形象,將所有責任推給“發病”的金皓陽和自己的“愚蠢”。
木聞嶼靜靜地看著她表演,臉上依舊沒什么表情,直到她說完,才淡淡地開口,語氣甚至稱得上溫和,內容卻尖銳如刀:“是嗎。那你深夜帶著珠寶現金離家出走,也是因為怕他做傻事?”
金思音的哭聲戛然而止,臉色瞬間慘白如紙。
他知道了!他什么都知道!從她逃跑開始,甚至可能更早,她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眼皮底下!
巨大的恐懼瞬間攫住了她,讓她幾乎窒息。她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看著她這副嚇破了膽的樣子,木聞嶼眼底似乎掠過一絲極淡的、近乎嘲諷的意味,但快得讓人無法捕捉。
“金家的事,我沒興趣。”他語氣淡漠,“不過,我討厭被人當槍使,尤其是……被一個看起來不太聰明的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