磐石營,醫署。
濃重的草藥氣味彌漫在空氣中,混合著淡淡的血腥氣。
李默躺在一張硬板床上,身上的傷口已被仔細清理、上藥并重新包扎。
劇痛依舊一陣陣傳來,但相比之前在矮丘上的絕境,已是從地獄回到了人間。
隨軍醫官手法老道,用的也是營中最好的金瘡藥,加上他遠超常人的體質,恢復速度讓醫官都嘖嘖稱奇。
他并沒有沉睡。
身體的疲憊到了極致,精神卻因為剛剛獲知的關于趙甲的消息而異常清醒,甚至可以說是沉重。
趙甲,終究沒能挺過來。
在返回磐石營的前夜,這個憨直勇猛、用身體為他擋了無數刀的漢子,因失血過多,傷勢過重,在昏迷中悄無聲息地停止了呼吸。
消息傳來時,李默沉默了許久。
他沒有流淚,但那雙深邃的眼眸中,仿佛凝結了一層永不融化的寒冰。
他記得趙甲最后護在他身前,渾身浴血卻依舊咆哮戰斗的身影。
記得他咧著嘴說“跟校尉一起,不怕”時的決然。
這份血債,必須用敵人的血來償還。
韓七、孫丙、錢乙三人傷勢較輕,經過包扎處理后,便固執地守在李默的病房外,如同三尊沉默的門神。
程處默和王朗也處理完軍務,前來探望,臉上都帶著悲戚和憤怒。
“趙甲兄弟的后事,我已經安排好了,按陣亡最高規格撫恤。”
程處默的聲音低沉,帶著壓抑的怒火,
“他娘的突厥狗!這個仇,一定要報!”
王朗則更關心后續:
“校尉,旅帥那邊已經派人來問過幾次,關于烏德鞬山和吐蕃會盟的情報,需要更詳細的細節,尤其是吐蕃方面的兵力、將領以及具體的會盟儀式和后續進攻計劃。我們……我們當時沒能問出太多。”
眾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李默身上。
他們帶回了驚天動地的核心情報,但也留下了關鍵的空白。
而這些空白,或許就藏在那個已經被打入死牢的俘虜——阿史那啜的腦子里。
李默的目光透過病房的小窗,望向營區中央那棟戒備森嚴的石砌建筑——磐石營的軍法司大牢。
阿史那啜就被關押在那里。
“我知道。”
李默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有些問題,需要我親自去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