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狼汗帳內,晨光熹微,卻驅不散那如同凝固鉛塊般的沉重。咄吉坐在臨時拼湊起來的矮案后,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一夜未眠,眼窩深陷,布滿血絲的雙眼死死盯著面前粗糙的羊皮地圖,卻仿佛什么也看不進去。連續(xù)的重創(chuàng)——阿古拉遇刺瀕死,烏恩重傷垂危,五百夜梟精銳葬身火海——如同跗骨之蛆,啃噬著他的神經和理智。憤怒的火焰在胸腔里悶燒,卻找不到一個明確的宣泄口,憋得他幾乎要發(fā)狂。
“蕭景琰……漢狗……”他咬牙切齒,聲音如同砂紙摩擦,帶著刻骨的恨意,“本汗定要將你碎尸萬段!挫骨揚灰!”他猛地一拳砸在矮案上,震得案上殘留的幾卷文書跳了起來。
就在這怒火幾乎要沖破頂門之際,帳簾被猛地掀開!
莫度那魁梧的身影幾乎是撞了進來,臉上沒有了往日的兇悍囂張,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從未有過的驚惶和難以置信!他身后跟著的,正是他的副將蘇赫巴魯,神色同樣凝重,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恰到好處的驚懼。
“大……大汗!出……出大事了!”莫度聲音都變了調,帶著一種近乎崩潰的嘶啞。
咄吉心頭猛地一沉,一股比昨夜更加冰冷、更加不祥的預感瞬間攫住了他!他霍然起身,赤紅的雙眼死死盯著莫度:“講??!”那聲音如同受傷野獸的低吼。
莫度被他那駭人的目光看得一哆嗦,下意識后退了半步,咽了口唾沫,艱難地開口:“烏……烏恩將軍……他……他……”他仿佛難以啟齒,巨大的悲痛和憤怒扭曲了他的臉,“他……被人刺殺了!就在他的營帳里!當場……斃命!”
轟——?。?!
如同九天驚雷在咄吉腦海中炸開!
烏恩……死了?!
那個沉穩(wěn)如磐石、跟隨他征戰(zhàn)多年的心腹大將?那個身中三箭依舊掙扎著爬回大營的悍將?就這么……悄無聲息地……死在了自己的營帳里?!
“你說什么?!”咄吉的咆哮瞬間撕裂了汗帳的寂靜!他一步跨到莫度面前,速度快得帶起一陣風!蒲扇般的大手如同鐵鉗,狠狠揪住了莫度胸前的皮甲,將他那魁梧的身軀都提得離地三寸!莫度雙腳懸空,臉憋得通紅,眼中充滿了驚駭!
“給本汗說清楚!一個字都不許漏!!”咄吉的聲音如同滾雷,震得莫度耳膜嗡嗡作響,唾沫星子噴了他一臉。那狂暴的殺意,幾乎要將莫度生生撕碎!
“是……是!大汗!”莫度被勒得幾乎喘不過氣,拼命掙扎著說道,“今日……今日清晨,輪到我灰狼部……負責核心區(qū)域巡邏……交接……蘇赫巴魯……蘇赫巴魯帶隊巡視到烏恩將軍和阿古拉軍師的營帳區(qū)域時……發(fā)現(xiàn)……發(fā)現(xiàn)烏恩將軍營帳門口的守衛(wèi)……不見了!”
咄吉猛地將莫度摜在地上,目光如電,瞬間鎖定了蘇赫巴魯:“你!說!”
蘇赫巴魯立刻單膝跪地,聲音帶著一種強自鎮(zhèn)定的急促和沉重,條理卻異常清晰:“回稟大汗!末將帶兵行至烏恩將軍營帳前,發(fā)現(xiàn)本該值守的四名金狼衛(wèi)兄弟蹤跡全無!帳簾虛掩!末將心知有異,立刻帶人沖入帳內查看……”
他頓了頓,臉上露出心有余悸的驚駭之色:“帳內……一片狼藉!門口四名守衛(wèi)、帳內兩名守衛(wèi)……六人!全部倒在血泊之中!皆是一刀斃命!傷口……極其精準狠辣!而烏恩將軍……”蘇赫巴魯?shù)穆曇魩狭艘唤z沉痛,“倒在床榻之上,脖頸處……一道深可見骨的割痕!鮮血……染紅了整個床榻!將軍……已然……已然氣絕多時!”
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冰冷的錐子,狠狠扎進咄吉的心臟!六名精銳守衛(wèi)!無聲無息被解決!烏恩被割喉!就在他的大營核心!就在重重守衛(wèi)的眼皮子底下!
“阿古拉呢?!”咄吉幾乎是吼出來的,聲音帶著一絲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恐懼。如果阿古拉也……那他真的成了折翼之鷹!
“末將驚駭之下,立刻帶人沖向隔壁軍師營帳!”蘇赫巴魯語速加快,“情況……與烏恩將軍營帳如出一轍!門口四名守衛(wèi)兄弟,帳內兩名守衛(wèi)兄弟,皆遭毒手!同樣是一擊斃命!手法……極其相似!”
咄吉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萬幸!”蘇赫巴魯適時地加重了語氣,帶著一絲劫后余生的慶幸,“軍師大人雖昏迷未醒,但似乎并未受到刺客的進一步加害!只是……只是帳內血腥之氣沖天,令人……令人扼腕!”
阿古拉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