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狼汗帳內,牛油大燭燒得正旺,將咄吉那張因白日攻城順利而紅光滿面的臉映照得如同廟宇里的怒目金剛。他正對著巨大的云州城防圖,手指在象征內城的區(qū)域用力敲擊著,仿佛那堅固的壁壘已在他指尖寸寸龜裂。明日!只要明日!他就能踏碎這最后的龜殼,將蕭景琰小兒的頭顱懸掛在金狼旗上!
“報——!!”
一聲帶著哭腔、撕裂了夜色的凄厲呼喊,如同冰錐般刺入這充滿野望的暖帳!
一名渾身沾滿煙灰、臉上帶著巨大驚恐的侍衛(wèi)連滾帶爬地沖了進來,噗通一聲跪倒在地,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大……大汗!不好了!軍師……軍師大人他……”
“軍師怎么了?!”咄吉心頭猛地一沉,一種強烈的不祥預感瞬間攫住了他。他霍然轉身,銳利的目光如同刀子般剮向那侍衛(wèi)。
“軍師……軍師大人遇刺!營帳……營帳起大火了!”侍衛(wèi)幾乎是用盡了全身力氣喊出來。
“什么?!”咄吉臉上的紅光瞬間褪盡,化為一片駭人的慘白!他高大的身軀猛地一晃,如同被無形的重錘狠狠砸中!一股冰冷的寒意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瞬間凍結了他的血液!
阿古拉!他帳下第一謀主!潛龍焚糧、圍城蠶食、截糧焚林……一樁樁奇謀妙計皆出自其手!是他在云州戰(zhàn)場上最鋒利的智囊!是他未來席卷大晟不可或缺的臂膀!竟然……遇刺?!
“人呢?!軍師人呢?!”咄吉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近乎失控的嘶啞和狂暴,震得帳內燭火瘋狂搖曳!他一步跨到侍衛(wèi)面前,蒲扇般的大手如同鐵鉗般抓住侍衛(wèi)的衣領,將他整個人從地上提了起來!侍衛(wèi)雙腳離地,嚇得面無人色,喉嚨里發(fā)出咯咯的聲響。
“回……回大汗……軍師……軍師胸口遭……遭重創(chuàng)……血流……流了好多……”侍衛(wèi)艱難地喘息著,“但……但薩滿巫醫(yī)說……萬幸……萬幸沒傷到心臟要害……只是……只是失血過多……現在……現在巫醫(yī)正……正全力救治……能不能……能不能挺過來……還……還……”
侍衛(wèi)的話如同重錘,一下下砸在咄吉的心上。沒死!還有救!這幾乎是噩耗中唯一的光亮!咄吉猛地將侍衛(wèi)摜在地上,侍衛(wèi)摔得七葷八素,卻連痛呼都不敢。
“救!給本汗不惜一切代價救活他!”咄吉的咆哮如同受傷的雄獅,充滿了不容置疑的暴戾,“傳本汗令!所有最好的藥材!所有最有經驗的巫醫(yī)!全部給本汗集中到軍師身邊!他要是活不了,本汗要你們所有人陪葬!!”
他胸膛劇烈起伏,雙眼因暴怒而布滿血絲,如同兩團燃燒的鬼火。是誰?!是誰敢在他的大營里,刺殺他倚為臂膀的軍師?!是漢狗的暗影衛(wèi)?還是……營中有人懷有二心?!
“查!!”咄吉猛地轉身,對著聞訊趕來的幾名金狼衛(wèi)統領和親信將領,聲音如同九幽寒冰,帶著刺骨的殺意,“給本汗徹查!查清楚誰干的!所有可疑之人,給本汗抓起來!嚴刑拷問!本汗要把他碎尸萬段!挫骨揚灰!!”
“遵命!”將領們無不凜然,感受到大汗那幾乎要焚毀一切的怒火,慌忙領命而去。汗帳內的空氣凝重得如同鉛塊,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就在這憤怒與焦灼幾乎要炸裂的當口——
“報——!!!”
又一聲更加凄厲、帶著無盡絕望的呼喊從帳外傳來!
一名渾身浴血、甲胄破碎、幾乎看不出人形的傳令兵,在兩名士兵的攙扶下,踉蹌著撲倒在咄吉腳下。他半邊臉都被煙火熏得焦黑,嘴唇干裂出血,氣息奄奄,卻掙扎著抬起頭,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嘶喊:
“大……大汗!烏恩……烏恩將軍……回來了……!”
咄吉的心猛地一跳!烏恩?他不是應該帶著夜梟營在黑鴉林埋伏,等待截殺漢狗的運糧隊嗎?怎么……回來了?一股更加冰冷、更加不祥的預感,如同毒蛇般纏繞上他的心臟!
那傳令兵的聲音帶著哭腔,充滿了無盡的恐懼和絕望:“……全軍……全軍覆沒啊大汗!……夜梟營……五百兄弟……全……全沒了!……烏恩將軍……身中……身中三箭……重傷……昏迷……只……只帶回……兩個……兩個活口……”說完,他頭一歪,徹底昏死過去。
轟——!!!
仿佛一道驚雷在咄吉的腦海中炸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