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月褪盡,東方天際只余下一抹慘淡的魚肚白,如同垂死者蒼白的臉。深秋的寒意凝結成霜,覆蓋在云州城西郊外廣袤的曠野上,也覆蓋在北狄軍營那些疲憊不堪、裹著氈毯蜷縮的士兵身上。傷兵的呻吟在冰冷的空氣中顯得格外微弱而斷續,如同瀕死蟲豸的哀鳴。
然而,一股躁動的力量正在營地深處醞釀。
中軍汗帳外,金狼大纛在漸起的晨風中獵獵作響。咄吉身披玄黑狼紋重甲,金冠在熹微的晨光中依舊閃爍著冰冷的光澤。他目光如鷹隼,死死盯著云州城西面那如同蟄伏巨獸般的內城輪廓。一夜休整,并未撫平他眉宇間的戾氣,反而因昨日的受挫而更加熾盛。他需要一場酣暢淋漓的勝利,立刻!馬上!來證明他阿史那咄吉,才是真正的金狼汗!
“時辰已到!”咄吉的聲音冰冷而決絕,如同出鞘的彎刀,瞬間撕裂了清晨的寂靜,“傳令!進攻!”
嗚——!嗚——!
蒼涼而雄渾的進攻號角,如同滾雷般在北狄軍營上空炸響!緊接著,是震耳欲聾的戰鼓聲!咚咚咚!沉悶的鼓點敲擊在每一個士兵的心頭,也敲醒了這片死寂的戰場!
“殺啊——!!”
“踏平云州!活捉蕭景琰!!”
早已整裝待發的北狄中軍主力,在烏恩的率領下,如同被點燃的黑色火藥桶,爆發出山呼海嘯般的狂吼!數萬士兵,如同決堤的黑色洪流,踏著冰冷的霜地,卷起漫天煙塵,再次朝著云州西面那傷痕累累、卻依舊巍然矗立的內城防線,發起了亡命的沖鋒!
幾乎在同一時刻!
云州城南,十里之外,一片名為“鬼哭林”的、由低矮扭曲怪樹和嶙峋亂石組成的陰森林地邊緣。哈桑勒住躁動的戰馬,布滿血絲的雙眼死死盯著遠處晨曦中漸漸清晰的云州城南門——永定門!
他身后,是整整一萬名從本部禿鷲部精心挑選出的精銳狼騎!人銜枚,馬裹蹄,如同一群沉默的黑色幽靈,在枯林亂石間蟄伏了一夜,早已按捺不住嗜血的沖動。冰冷的霜氣凝結在他們胡須和皮甲上,但每個人的眼中都燃燒著貪婪和即將建功立業的狂熱火焰。
“將軍!西面打起來了!”一名斥候壓低聲音,興奮地稟報。遠處,隱隱傳來震天的喊殺和密集的箭矢破空聲!
哈桑臉上瞬間綻放出猙獰而狂喜的笑容!成了!咄吉的主力果然在西門發動了猛攻!漢狗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吸引過去了!他猛地抽出腰間的彎刀,刀鋒在初升的晨光中劃過一道刺目的寒芒!
“兒郎們!看到沒有?!”哈桑的聲音因極度的興奮而微微顫抖,刀尖直指遠處那座看似沉寂的永定門,“漢狗的主力都被大汗拖在西邊了!這南門,就是一座空城!是我們禿鷲部獻給大汗的登基賀禮!是我們洗刷昨日恥辱、建立不世功勛的墊腳石!更是本將軍踩死阿古拉那只會耍嘴皮子的懦夫的——絕好機會!”
他眼中閃爍著赤裸裸的嫉妒和即將報復的快意,仿佛已經看到阿古拉在他赫赫戰功面前灰頭土臉的模樣。“記住!破門之后,不要管那些殘渣余孽!直撲內城!攪亂他們的陣腳!策應大汗主力破城!第一個沖進內城的勇士,本將軍親自向大汗請功,封萬夫長,賞漢人美女二十,黃金千兩!殺——!!!”
“殺啊——!!”
“搶錢!搶糧!搶女人!!”
一萬狼騎瞬間爆發出震天動地的狂吼!所有的壓抑和等待在這一刻化為瘋狂的獸性!他們扯掉馬嘴里的銜枚,催動戰馬,如同掙脫了鎖鏈的黑色洪流,卷起漫天枯草與塵土,以雷霆萬鈞之勢,狠狠撲向那座在晨曦中顯得格外“安靜”的永定門!
大地在鐵蹄下劇烈顫抖!隆隆的馬蹄聲如同死神的戰鼓,瞬間驚醒了云州城南沉寂的黎明!
城墻上,果然人影稀疏!只有寥寥數十名“守軍”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恐怖聲勢嚇懵了,驚慌失措地在城頭奔跑、呼喊,甚至有人失手將兵器掉落城下!
“哈哈哈!果然不堪一擊!”哈桑狂笑著,一馬當先沖在最前,距離城墻已不足兩百步!“弓弩手!給老子——射死那些探頭探腦的廢物!”
嗡——!
早已蓄勢待發的狄軍弓弩手,在疾馳的馬背上張弓搭箭!一片密集的箭雨如同黑色的鴉群,呼嘯著撲向城頭!噗噗噗!城墻上那幾個探頭張望的“守軍”如同被割倒的麥子,慘叫著栽倒下去,再無動靜!城頭瞬間一片死寂!
“撞門!撞開它!”哈桑的咆哮充滿了志在必得的狂傲!巨大的撞城錘被推了上來,在數十名彪悍狄兵的瘋狂推動下,伴隨著震天的吼聲,狠狠撞向永定門那看似厚重的門板!
咚!咚!咚!
撞擊聲沉悶而震撼!城門劇烈地顫抖著,發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城墻上,似乎有零星的箭矢軟弱無力地射下,打在狄兵的皮盾上如同撓癢癢,更增添了他們攻城的信心!
“再加把勁!門要破了!”哈桑興奮得眼睛發紅,仿佛已經看到城門洞開,看到自己策馬沖入城中,看到阿古拉那張令人厭惡的臉因嫉妒而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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