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臺頂層,已成煉獄一角。
圣火盆的烈焰瘋狂舔舐著冰冷的玄武巖,投下扭曲狂舞的暗影。濃重的血腥味混雜著松脂燃燒的焦糊氣息,令人窒息。殘存的金狼衛尸體與倒下的禿鷲部戰士糾纏在一起,鮮血汩汩流淌,浸透了每一寸石縫。通往頂層的狹窄石階入口,如同被血肉澆筑堵塞,尸體層層疊疊,訴說著方才爭奪的慘烈。
咄吉踏著粘稠的血泊,終于登頂!
他玄黑的狼紋重甲上掛滿了碎肉與血珠,黃金彎刀猶自滴落著溫熱的液體,陰鷙的臉上交織著狂喜與暴戾的殺意。幾十名“噬月”死士如同最忠實的鬣狗,拱衛在他身后,手中兵刃寒光閃爍,死死鎖定了祭臺中央僅存的敵人——巴圖魯和他身后那不到三百名依舊死戰不退、氣息兇悍如瀕死惡狼的血獒衛!
“巴圖魯!”咄吉的聲音因亢奮而微微顫抖,帶著一種掌控一切的快意,“你這頡利老狗最忠實的爪牙!看看!看看你效忠的主子!他連站在這里的勇氣都沒有!用一個卑賤的替身來褻瀆長生天的祭典!他早已背叛了草原,背叛了狼神的血脈!他逃了!像條被打斷了脊梁的喪家之犬!躲在他骯臟的金帳里瑟瑟發抖!”
他向前一步,黃金彎刀直指巴圖魯的胸膛,刀尖上凝聚的血珠滴落在巴圖魯腳前:“說!那條老狗藏在哪里?!說出來,本王子念在你曾為草原流過血的份上,賜你一個痛快!否則……”咄吉臉上露出殘忍的笑意,目光掃過巴圖魯身后那些傷痕累累、卻眼神依舊兇戾的血獒衛,“本王子就讓你親眼看著,你這些所謂的‘血獒’,是如何被一刀一刀,剁成肉泥!”
巴圖魯魁梧的身軀如同被巨錘砸過的磐石,微微晃動著,左肩一道深可見骨的刀傷正不斷涌出鮮血,染紅了他半邊暗紅色的皮甲。他僅存的右眼死死盯著咄吉,那里面燃燒的不是恐懼,而是滔天的恨意和一種近乎瘋狂的執拗。他猛地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聲音嘶啞如同砂紙摩擦:
“阿史那咄吉!你這弒兄篡位的豺狼!大汗……大汗才是真正的金狼!他絕不會……絕不會……”
“住口!”咄吉暴怒地打斷他,黃金彎刀因激動而嗡鳴,“死到臨頭還敢妖言惑眾!頡利勾結漢狗,自毀根基,嫁禍忠良,更以替身褻瀆圣臺,樁樁件件,人神共憤!本王子今日替天行道!最后問你一遍——頡利,在何處?!”
咄吉身后的“噬月”死士齊刷刷踏前一步,冰冷的殺意如同實質的寒潮,瞬間鎖定了巴圖魯和他身后的血獒衛。空氣凝固,只剩下火焰燃燒的噼啪聲和傷者粗重的喘息。咄吉眼中閃爍著志在必得的光芒,只要撬開巴圖魯這張嘴,找到頡利,無論死活,他這“清君側”的大義名分就將徹底坐實!他離那夢寐以求的金狼寶座,只差這最后一步!
巴圖魯布滿血污的臉上肌肉抽搐,他握緊了手中的烏茲短刀,那黝黑的刀身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決絕,隱隱泛起幽光。他張開口,似乎想要發出最后的詛咒——
“咻——!”
一聲比之前刺殺“大汗替身”更加尖銳、更加致命、仿佛來自幽冥深處的厲嘯,毫無征兆地、精準無比地撕裂了祭臺頂層凝固的空氣!
它不是來自咄吉的陣營,也不是來自混亂的下方戰場。它來自一個極其刁鉆、極其隱蔽的角度——祭臺頂層邊緣,一根被巨大黑曜石狼首圖騰陰影完全籠罩的石柱之后!
快!快到了超越人眼捕捉的極限!
巴圖魯僅存的右眼瞳孔瞬間放大,那里面倒映出的,不是咄吉猙獰的臉,而是一道撕裂夜幕、纏繞著詭異血紋、直奔他眉心而來的——死亡黑芒!
他甚至來不及做出任何格擋或閃避的動作!
噗!
一聲沉悶得令人頭皮炸裂的入肉聲!
巴圖魯魁梧的身軀猛地向后一震!那支通體黝黑、纏繞著血紋的弩箭,如同死神的裁決之矛,從他的眉心正中狠狠貫入!箭簇帶著紅白的漿液和碎裂的骨渣,從他后腦猛地透出半尺!
他臉上的表情永遠定格在那一刻——驚愕、茫然,以及一絲……難以置信的凝固。他手中的烏茲短刀“當啷”一聲掉落在地。龐大的身軀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頭,轟然向前撲倒,重重砸在冰冷的玄武巖祭臺上,鮮血迅速在他身下蔓延開來,形成一灘刺目的暗紅。
死寂!
絕對的死寂!
時間仿佛被這一箭徹底釘死!連圣火盆跳躍的火焰都似乎凝滯了一瞬!
咄吉臉上的狂怒和志在必得瞬間僵住,轉化為極度的驚愕和暴怒!他猛地轉頭,血紅的眼睛死死瞪向弩箭射來的方向——那根被陰影籠罩的石柱!是誰?!是誰竟敢在他即將逼問出最關鍵秘密的瞬間,射殺了唯一的知情人?!這不僅是滅口,更是對他咄吉赤裸裸的挑釁和羞辱!
“誰?!滾出來!!”咄吉的咆哮如同受傷的野獸,充滿了驚怒和殺意!他身后的“噬月”死士也瞬間反應過來,刀鋒齊刷刷轉向那根石柱,殺氣騰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