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州,血色煉獄。
慘綠色的火焰如同跗骨之蛆,在云州城頭、城內瘋狂蔓延、舔舐。燃燒的不僅僅是木頭和布帛,更是磚石、血肉乃至靈魂!空氣中彌漫著皮肉焦糊、骨頭焚燒和濃烈硫磺混合的惡臭,令人作嘔。城墻在呻吟,巨大的豁口如同惡魔張開的巨口,流淌著粘稠的“燃骨火油”,不斷侵蝕著城墻的根基,每一次侵蝕都伴隨著磚石崩裂的刺耳聲響和守軍絕望的嘶喊。
“頂住!給老子頂住!”兵部尚書周振武須發戟張,如同浴血的怒獅,揮舞著缺口累累的長劍,嘶吼聲早已沙啞。他親自鎮守在最大的一處豁口前,玄色的官袍被火焰燎得焦黑,半邊臉上糊著血污和煙灰,那是為推開一名被綠火濺射的士卒留下的。腳下的金磚地面早已被粘稠的“燃骨火油”覆蓋,發出滋滋的聲響,蒸騰起帶著毒性的煙霧。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吞下燒紅的刀子,灼痛著肺腑。
豁口處,戰斗已進入最慘烈的白刃相接!狄兵如同嗅到血腥的鬣狗,順著崩塌的斜坡,頂著滾木礌石和稀疏的箭雨,瘋狂地向上攀爬、沖擊!守軍則用盾牌、長矛、甚至身體組成一道搖搖欲墜的血肉堤壩!
“殺狄狗!!”
“為了云州——!”
一名年輕的云州子弟兵,半邊身體被綠火點燃,發出非人的慘嚎,卻如同瘋魔般抱著一根燃燒的滾木,從豁口處縱身躍下,狠狠砸入攀爬的狄兵群中!瞬間,火光爆裂,慘叫聲一片!
“柱子——!”郭崇韜在不遠處目睹此景,虎目含淚,發出悲憤的怒吼!他手中長刀早已卷刃,每一次劈砍都帶起一蓬血雨,腳下的尸體層層疊疊。作為守城主將,他深知城墻已到極限,新式炮車帶來的毀滅遠超預期!但他不能退!身后是剛剛升起龍旗的城池,是無數百姓,更是……生死未卜的陛下!
“周帥!東段三號豁口快守不住了!守備營……死傷殆盡!”一名渾身浴血的校尉踉蹌著沖到周振武面前,聲音帶著哭腔。
周振武布滿血絲的獨眼掃過城下。狄兵的主力步兵方陣依舊如同黑色的鋼鐵森林,在“燃骨炮”的間歇轟擊掩護下,正緩緩向前推進,準備發起更猛烈的總攻!那面金紅色的狼旗在萬軍簇擁中,如同死神的獰笑。他知道,下一輪炮擊,可能就是城墻徹底崩塌的信號!城破,只在旦夕!
一股巨大的悲愴和決絕涌上周振武心頭。他猛地抓住郭崇韜的手臂,力量之大,幾乎要將對方骨頭捏碎,聲音嘶啞卻斬釘截鐵:
“郭將軍!城墻……守不住了!你立刻帶城內所有能動之兵!組織百姓!撤往內城!依托街巷!逐屋抵抗!能拖一刻是一刻!等待……等待援軍!等待……陛下轉機!”
“那您呢?!”郭崇韜急道。
“老夫?”周振武布滿血污的臉上,扯出一個慘烈而豪邁的笑容,他猛地一指城下那數十架猙獰的“燃骨炮”,“這些邪魔外道不除,退到哪里都是死路!老子——去拆了這些鬼東西!”他猛地轉身,對著身邊僅存的、渾身浴血的數十名親衛老卒,發出了最后的咆哮:
“老兄弟們!怕不怕死?!”
“不怕!!”
“跟大帥——殺個痛快!”
“拆了狄狗的骨頭炮!”
吼聲悲壯,帶著視死如歸的決絕!
周振武不再多言,猛地將手中卷刃的長劍插入地面,反手拔出兩柄沉重的厚背砍刀!他須發戟張,如同下山的猛虎,帶著那數十名同樣傷痕累累、卻眼神燃燒著最后火焰的老卒,順著被炸塌的城墻斜坡,如同決堤的怒濤,朝著城下那令人膽寒的炮車陣地——發起了決死的反沖鋒!
“大帥——!”郭崇韜看著那道義無反顧沖入死亡洪流的身影,虎目熱淚滾滾而下!他狠狠一跺腳,嘶聲怒吼:“傳令!全軍退守內城!依托街巷!死戰到底!為周帥——報仇!”
城頭的龍旗,在慘綠色的火焰與濃煙中,獵獵狂舞,旗面早已焦黑破碎,卻依舊倔強地飄揚,如同這座城池不屈的脊梁!
孤云山巔,熔巖絕境。
灼熱!足以融化鋼鐵的灼熱!
趙沖感覺自己像是被扔進了巨大的熔爐,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將滾燙的巖漿吸入肺腑!汗水剛從毛孔涌出,就被恐怖的高溫瞬間蒸干,皮膚仿佛要龜裂開來。眼前的景象在扭曲的空氣中晃動,耳邊是地火熔淵深處傳來的、沉悶而恐怖的咆哮,如同沉睡的巨獸在翻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