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門廣場的腥風尚未散盡,皇城根下的暗流卻已化作洶涌的決堤洪峰,裹挾著絕望的瘋狂,狠狠撞向那巍峨的宮墻!
天牢深處,陰濕的石壁滲著寒水,鐵鏈摩擦的刺耳聲響在死寂中格外瘆人。高煥蜷縮在角落的草堆上,昔日紫袍金甲、叱咤風云的柱國大將軍,此刻披頭散發(fā),囚衣污穢,渾濁的眼珠里只剩下刻骨的怨毒和孤注一擲的瘋狂。鐵門“哐當”一聲巨響,伴隨著獄卒短促的慘哼,一個身披玄色勁裝、滿臉戾氣的青年撞了進來,正是他驍勇卻少謀的長子,京畿三大營之一的飛熊營都尉——高崇。
“父親!”高崇撲到鐵柵前,聲音嘶啞,帶著破釜沉舟的狠厲,“成了!外面接應的人手都備齊了!東華門、玄武門的守將,都是咱們高家舊部!兒子以您的虎符和太后懿旨為憑,已暗中調集飛熊營最精銳的三千甲士!還有府中蓄養(yǎng)的死士,今夜子時,就是咱們殺出去的時候!”
高煥猛地抬起頭,眼中血絲密布,如同瀕死的兇獸:“好!好!不愧是我高煥的兒子!”他掙扎著站起,鐵鏈嘩啦作響,一股困獸猶斗的兇悍氣息勃然爆發(fā),“蕭景琰那個小畜生!以為把老夫關進這不見天日的鬼地方就萬事大吉了?做夢!老夫經(jīng)營京畿二十載,根須盤結,豈是他一個黃口小兒能輕易斬斷的?!”
他布滿老繭的手死死抓住冰冷的鐵柵,指節(jié)因用力而發(fā)白:“子時!攻破天牢!直取乾元殿!殺了那個小畜生!這大晟的龍椅……該換個人坐了!”他眼中閃爍著病態(tài)的光芒,仿佛已經(jīng)看到自己黃袍加身、百官匍匐的景象,“只要老夫出去,振臂一呼,京營大半仍會聽令!太后……哼,她別無選擇!這江山,本就該是強者的囊中之物!”
“是!”高崇眼中也燃起嗜血的火焰,“兒子必親手摘下那小皇帝的頭顱,為父親雪恥!為大業(yè)祭旗!”
子時,朔風如刀,卷著細碎的雪粒,狠狠抽打著皇城巍峨的輪廓。往日戒備森嚴的宮城,此刻卻透著一股詭異的寂靜。東華門厚重的朱漆大門,在幾聲沉悶的機括響動后,竟被從內部悄然打開!早已埋伏在外的飛熊營甲士,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群狼,在高崇和一群蒙面死士的帶領下,悄無聲息卻又迅猛地涌入宮禁!
“殺!”
“清君側!誅昏君!”
“擁立高柱國,還大晟朗朗乾坤!”
口號在死寂的宮苑中驟然炸響,帶著扭曲的正義與赤裸的野心!刀劍出鞘的寒光瞬間撕裂了雪夜的黑暗。猝不及防的零星侍衛(wèi)如同紙糊般被砍倒,鮮血噴灑在潔白的雪地上,觸目驚心。高煥已被死士救出,換上了一身臨時拼湊的明光鎧,雖不復往日威儀,但那從尸山血海中爬出來的兇戾之氣,卻讓簇擁在他周圍的叛軍心膽俱寒又莫名亢奮。
“沖!直奔承乾宮!休要走脫了蕭景琰!”高煥奪過一把斬馬刀,刀鋒在雪光下閃爍著幽冷的寒芒,他須發(fā)戟張,狀若瘋魔,“擋我者死!”
叛軍如同決堤的濁流,沿著預定的路線瘋狂推進。沿途遇到的抵抗微弱得可憐,偶爾有忠于皇帝的侍衛(wèi)小隊試圖攔截,也迅速被十倍于己的叛軍淹沒。這異常的“順利”,非但沒有讓高煥父子警覺,反而更助長了他們心中那“天命在我”的狂妄氣焰!
“看!父親!那小皇帝已是眾叛親離!連這皇城侍衛(wèi)都如此不堪一擊!”高崇一刀劈翻一個試圖敲響警鑼的內侍,濺了一臉溫熱的血,猙獰大笑,“他完了!他徹底完了!”
高煥亦是狂笑,笑聲在空曠的宮殿間回蕩,充滿了極致的得意與猖狂:“黃口小兒!只知在朝堂上耍些嘴皮子功夫,玩弄些上不得臺面的陰私手段!真到了刀兵相見、你死我活的關頭,他懂什么?!老夫戎馬半生,這大晟的江山,是靠刀槍打出來的!不是靠他那點鬼蜮伎倆能坐穩(wěn)的!今日,老夫就讓他見識見識,什么叫真正的力量!”
他們一路勢如破竹,幾乎沒有遇到像樣的抵抗,便已殺到了皇宮的心臟——承乾宮前那巨大的漢白玉廣場!廣場盡頭,象征著至高無上權力的承乾宮,在風雪中巍然矗立,宮門緊閉,只有幾點昏黃的燈火透出,顯得異常孤寂。
而就在廣場中央,一方巨大的青銅鼎旁,靜靜佇立著一個人影。
玄色大氅,身形挺拔如松,正是蕭景琰!
他竟孤身一人!
夜風吹拂著他大氅的下擺,獵獵作響。他手中甚至沒有武器,只是隨意地負手而立,仿佛在欣賞這雪夜的景致。他身后,是緊閉的乾元殿大門,身前,是黑壓壓一片、刀甲森然、殺氣騰騰的三千叛軍!
這一幕,充滿了荒誕與極致的反差!
“哈哈哈哈——!”高煥看清那孤零零的身影,狂笑聲幾乎要掀翻廣場的飛雪,所有的疑慮和謹慎在這一刻被拋到了九霄云外!他排開眾人,大步向前,手中斬馬刀直指蕭景琰,聲音因極度的亢奮而扭曲變形: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xù)閱讀!“蕭景琰!小畜生!你也有今日?!孤家寡人的滋味如何?!你的御林軍呢?你的忠心走狗呢?!都棄你而去了嗎?!”
他環(huán)視四周死寂的宮殿,臉上是毫不掩飾的輕蔑與快意:“你以為靠那些上不得臺面的陰謀算計,靠殺幾個不中用的文官,就能扳倒老夫?就能坐穩(wěn)這江山?!癡心妄想!這天下,終究要靠手中的刀說話!”
“看看你現(xiàn)在的樣子!像條被堵在死胡同里的喪家之犬!”高崇也策馬上前,與父親并肩,臉上是貓捉老鼠般的殘忍笑容,“跪下來!向我父親磕頭求饒!或許,還能留你一個全尸!否則,定將你千刀萬剮,懸首午門!”
三千叛軍也爆發(fā)出震天的哄笑和吶喊,刀槍撞擊盾牌,發(fā)出山呼海嘯般的轟鳴,聲浪幾乎要將蕭景琰單薄的身影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