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數字,遠超了李子明當初提出的一分錢目標。
李子明放下合同,看著趙大剛。他看到了一個不再只是沖動勇猛的兄弟,而是一個真正能獨當一面的采購主管。
“大剛,辛苦了。”李子明說得很認真。
趙大剛咧開嘴笑了,露出兩排白牙:“不辛苦!跟那幫村干部喝酒,比跟市里那幫科長打電話痛快多了!”
他拿起賬本,指著上面的數字,第一次在成本和利潤這些事情上,表現出了極大的興趣。
“老李,這只是開始。等咱們的量再大一點,我還能把價格壓得更低。到時候,咱們的汽水鋪到省城去,光靠成本,就能把對手擠死!”
趙大剛帶來的兩份合同,徹底引爆了整個工廠積壓已久的亢奮。當張援朝用顫抖的手在黑板上寫下“每瓶成本降低近兩分錢”的字樣時,整個車間都沸騰了。工人們歡呼著,把趙大剛拋向空中。這份勝利,比任何一次訂單暴增都更堅實,它意味著峰牌汽水廠擁有了真正的根基。
慶功宴就在車間旁邊的空地上舉行,大鐵鍋燉著肉,白面饅頭管夠。李子明破例讓食堂買了酒,每個人都可以喝兩杯。
酒過三巡,李子明把張援朝和趙大剛叫回了辦公室。
辦公室里,李子明給兩人各遞了一根煙,自己也點上一根。
“大剛這次立了大功,原料成本打下來了,我們的腰桿就硬了。”李子明先是肯定了趙大剛的成績。
趙大剛咧著嘴,臉上還帶著酒后的紅光:“都是你指的路子好。繞開海城那幫孫子,天寬地闊。”
“路子是好,但我們的腿還不夠長。”張援朝在一旁,冷靜地潑了一盆冷水。他沒有喝酒,面前攤開著一個本子,上面畫著生產流程圖。
“老張,什么意思?”趙大剛問。
“我這幾天一直在算,就算原料敞開了供應,我們這五條生產線,人歇機器不歇,一天撐死也就一萬瓶。”張援朝用筆敲了敲本子,“這個產量,在海城稱王稱霸夠了。但老李的目標是全省,一萬瓶撒到全省,連個水花都看不見。”
趙大剛的笑容收斂了。他知道張援朝說的都是實話。
李子明沒有說話,只是默默抽著煙,等待張援朝繼續說下去。
“我去過省城兩次,看了幾家食品廠。我們的生產方式,太依賴人工了。”張援朝扶了扶眼鏡,“灌裝,壓蓋,貼標簽,裝箱,全靠一雙手。人會累,會出錯,速度總有個極限。一瓶汽水從生產到裝箱,合格率能有百分之九十五,已經是極限了。”
“那你的意思是?”李子明終于開口。
張援朝把本子翻到新的一頁,上面畫著一個簡陋的機械草圖。
“自動化。”他吐出三個字,“或者說,半自動化。我看到省城有家小罐頭廠,用上了半自動的灌裝機和封蓋機。一個工人操作機器,效率是咱們這邊五個人的總和,而且每一瓶的量,每一個蓋子的松緊,都一模一樣。”
趙大剛湊過去看那草圖,撓了撓頭:“這玩意兒……得不少錢吧?”
“錢是肯定要花的。”張援朝看向李子明,“但這是一次性的投入。機器不會累,不會請假,只要有電,它就能一直干下去。最關鍵的是,它能把我們的日產量,再往上翻一番,甚至兩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