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劉家的氣氛降到了冰點。
飯桌上,王翠蘭擺了三碗稀飯,一碟咸菜,唯獨沒有劉彩霞的份。
這是一種無聲的抗議,也是一種習慣性的拿捏。
劉建國埋著頭,不敢看任何人,臉上的紅腫還沒消。他偷偷瞟了一眼姐姐的空位,又迅速低下頭去喝粥,生怕戰火燒到自已身上。
劉大海蹲在門檻上,一口一口地抽著旱煙,煙霧繚繞,看不清他的表情。
劉彩霞從房間里出來,看到飯桌上的情形,臉上沒有半點波瀾。她只是走到廚房,給自已盛了一碗鍋里剩下的溫水,就著自已藏在書包里的一塊干餅子,平靜地吃了起來。
不吵不鬧,不爭不搶,仿佛她跟這一家人之間,隔著一道看不見的墻。
這種徹底的無視,比任何激烈的爭吵都讓王翠蘭感到難受。她憋著一股氣,想罵幾句,可一想到昨天那二百塊錢,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那沓錢,像一座山,壓得她喘不過氣,也堵住了她撒潑的嘴。
吃完早飯,劉大海終于掐滅了煙頭,站起身,走到劉彩霞面前,伸出了那只布記老繭的手,聲音沙啞:“錢。”
劉彩霞回到屋里,拿出昨天數好的二百塊錢,遞了過去。
劉大海接過錢,手指捏得發白,轉身就朝著李鐵柱家走去。他的背影,佝僂著,像是背負了千斤重擔。
很快,院子里就傳來了李鐵柱家的大嗓門。
“喲,劉大哥,這么早就把錢送來了?真是講信用!”
“哪里哪里,孩子不懂事,給你們添麻煩了。”是劉大海卑微的賠笑聲。
周圍的鄰居們都探出了頭,交頭接耳。
“還真賠了?二百塊,他們家怎么拿出來的?”
“不知道啊,昨天看王翠蘭那樣子,還以為要賣房子了呢。”
“我聽說……錢是他們家女兒拿出來的。”一個消息靈通的婦女小聲說道。
“劉彩霞?那個悶葫蘆?她哪來的錢?”
“誰知道呢,這丫頭最近邪乎得很。上次考試考了全班第三,現在又能拿出二百塊錢……嘖嘖,看不透,看不透。”
議論聲中,劉大海拿著李鐵柱寫的收條,逃也似的走回了家,一頭扎進屋里,半天沒出來。
這場由劉建國闖下的禍事,就這樣被劉彩霞用一種誰也想不到的方式,強硬地解決了。
但家里那道裂痕,卻再也無法彌合。
去學校的路上,劉建國破天荒地跟在劉彩霞身后,保持著步的距離,幾次想開口,又不敢。
快到校門口時,他終于鼓起勇氣,小聲嘟囔了一句:“姐……那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