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靠岸了,陸棲川去找桑坤。
桑坤穿得花哨,不管到哪兒都別著個墨鏡,有時候掛口袋里,有時候別腦袋上,總之就是沒人見過他規規矩矩戴臉上的樣子。他往牌桌上一坐,一上午就過去了,每天都如此,跟混日子似的。
陸棲川費了一番周折才終于找到他,他安靜地站在一旁等桑坤把一把牌打完了才遞上美鈔,好聲好氣地說了兩句討喜的話,然后才提正事。
“桑坤哥,我師傅讓我來送過橋錢?!?/p>
陸棲川的高棉語還很蹩腳,但在雜技團里算是好的了。
桑坤看了一眼木桌子,陸棲川立馬會意,恭恭敬敬地把錢放到木桌上。
“桑坤哥,你繼續發財,我先去幫我師傅卸貨了。你要是有空啊,也可以來看看我們的雜技表演?!?/p>
桑坤顯然沒什么興趣,不耐煩地揮揮手。陸棲川也沒多說什么,默默地離開了。
他討厭這種彎腰屈膝、卑微求人的樣子,可是,恰如師傅所說,出門在外,該低頭就得低頭。討生活,做什么都不丟人。
陸棲川剛走,打牌的人就沖桑坤起哄:“你就那么輕易放過那小子了?聽說他們中國人最會賺錢了,你不趁這把機會撈點兒?雜技啊,上天入地,怪嚇人的,肯定掙不少錢?!?/p>
桑坤沒說話,微蹙著眉頭。沒人知道他是在盤算著紙牌,還是在琢磨這句話。
蜀藝凌云雜技團的舞臺搭建好了。
陸棲川見林可可有些心不在焉,小聲提醒了句:“干我們這行,可不能走神?!?/p>
林可可望著舞臺,“我越來越看不懂師傅了,不過是在小鎮街邊表演一下,竟然還把舞臺搭建得這么齊全。一裝一拆的,他不知道要多費多少功夫嗎?”
“少說點兒吧?!标惓幹勐愤^,說,“師傅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是吧,川兒。”
陸棲川說道:“師傅很看重這次的表演?!?/p>
“一個路邊表演,有什么值得看重的?”林可可小聲嘀咕了句,余光瞥見師傅朝著她這個方向看了過來,連忙把聲音壓了下去,說完一句也不敢再說第二句了。
陸棲川解釋道:“這次表演得好,才有機會爭取運河奠基禮上的表演。好好表現,別讓師傅給罵了?!?/p>
經陸棲川這么一說,林可可知道了這次表演的重要,也不再耍性子,好生準備起來。其他人也都在認真對待,他們都盼著拿到奠基剪彩禮上的表演機會,拿到豐厚的報酬。
譬如陳硯舟……
他的弟弟陳硯久是團隊里負責表演綢吊的專門演員,一場意外讓他從高空上摔下來,現在就躺在醫院里。雖然師傅霍青山說就算掏空積蓄也要把弟弟的傷治好,但陳硯舟還是想賺點錢給弟弟用更好的藥。他心里也清楚,弟弟受了那么重的傷,是不可能再回雜技團表演了,將來自己要承擔起弟弟的一輩子。
他相信,如果受傷的是自己,弟弟也會這么做。
裝道具的黑箱子被壘得像山一樣高,陸棲川把歪倒的黑箱子推正,累出了一身熱汗。
“嘿,小伙子?!?/p>
一個當地青年沖著陸棲川喊了一聲,扔過來一瓶礦泉水。陸棲川穩穩地接住,見青年很熱心地沖自己笑,也跟著笑了。
“謝謝?!标憲ㄓ酶呙拚Z回了一聲。
年輕人說:
“你們做這個挺不容易,看著很危險,也很厲害,佩服你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