標示著京城地下運輸網絡的地圖。
王晁冒死送出的,寫明秋獵計劃的密信。
還有那個裝著幻蝶草樣本的油紙包。
每一件東西擺上來,景帝的臉色就難看一分。當所有東西都擺滿御案時,他的臉色已經陰沉得快要滴出水來。
最后,蕭文虎將那本青布賬冊,翻到了最后一頁,平推到景帝的面前。
景帝的目光,落在了賬冊之上。
“庚寅年七月十一,出京造甲胄三百二十套,送滇南,貨款兩清。”
一行行觸目驚心的字跡,記錄著通敵賣國的罪證。而當他的目光,移動到賬冊末尾那個龍飛鳳舞的簽名上時,景帝整個人如遭雷擊。
陸顯。
這兩個字,他再熟悉不過。那是他手把手教出來的字,是他寄予了厚望的太子,是他未來的江山繼承人!
景帝的臉色在一瞬間變得慘白,他伸出手,想要去觸摸那個簽名,手指卻在半空中劇烈地顫抖起來,仿佛那不是兩個字,而是一柄燒紅的烙鐵。
“陛下。”蕭文虎的聲音打破了死寂,“胡御醫(yī)一案,起因便是這幻蝶草。此物產自滇南,能制成‘五覺散’,操控人心。滇南土司,正是用此物,打造了一支悍不畏死的魔鬼軍隊。”
“耿精忠將軍在南疆遇到的,便是這支軍隊。而他們身上穿的,就是兵仗司流出的制式甲胄。”
“城南的永豐商號,是太子殿下用來轉運這些軍械的窩點。這本地下運輸圖,便是他們的脈絡。”
“至于這份密信,是太子殿下準備在明日秋獵之上,效仿前朝,行‘清君側’之事的鐵證。”
蕭文虎的每一句話,都像一記重錘,狠狠地砸在景帝的心上。他將所有的線索串聯起來,一張由太子陸顯親手編織,意圖顛覆整個大乾的陰謀大網,血淋淋地展現在了景帝面前。
“他……他怎么敢!”景帝的聲音干澀而嘶啞,他死死地盯著那本賬冊,盯著陸顯的親筆簽名,眼中先是痛苦,隨即是不可置信,最后,所有的情緒都化為了滔天的怒火。
他沒想到,自己最疼愛的兒子,竟然會做出如此禽獸不如,通敵叛國之事!他圖謀的,根本不是什么清君側,他是在挖大乾的根!
“砰!”
一聲巨響,景帝積蓄的怒火在這一刻轟然爆發(fā)。他猛地一拳砸在身前的御案之上,堅硬的紫檀木御案竟被他砸出了一道清晰的裂痕。茶杯、奏折、筆墨紙硯,被震得跳起,散落一地。
“孽子!!”
一聲壓抑到極致的咆哮,從景帝的喉嚨深處迸發(fā)出來,回蕩在空曠的大殿之中,帶著無盡的失望與憤怒。
他劇烈地喘息著,胸口起伏不定,雙目赤紅。那一瞬間,他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而是一個被最親近之人背叛的父親。
過了許久,殿內的風暴才漸漸平息。
景帝緩緩直起身,他臉上的狂怒已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令人心悸的冰冷。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封寫著秋獵計劃的密信上,眼中最后的一絲父子溫情,也徹底被凜冽的殺意所取代。
他終于明白了。
耿精忠送回來的,是鉤子。
蕭文虎找到的,是餌。
而他的好兒子,就是那條自以為是的魚。
景帝抬起手,將那本賬冊緊緊攥在手中,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捏得發(fā)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