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主教堂師部的墻壁仍在被炮火震得簌簌掉灰,陸銘凡站在沙盤前,指尖劃過代表地下坑道的藍色標識,眼神凝重如鐵。獨立師主力留在城內堅守的殘部仍被困在火車站地下坑道與日軍逐屋逐街進行爭奪,戰局早已陷入絕境。
忽然,急促的腳步聲打破了師部的沉寂,第1旅旅長陳昭明和第2旅旅長趙虎渾身浴血地闖進來,陳昭明的軍帽被炸開一道豁口,臉上還沾著硝煙與血污,人未站穩便急聲稟報道:“師座!火車站地下坑道告急!小鬼子改了戰術,專玩陰的!”
陸銘凡轉過身,目光銳利如刀,掃過兩人疲憊而焦灼的臉龐:“慌什么?日軍動向詳細說來!”
趙虎抹了把臉上的塵土,聲音帶著壓抑的怒火:“師座,鬼子不再硬沖坑道了!他們調集了數百名狙擊手,躲在地面廢墟、通風井缺口和坍塌處,專打我們的指揮員、機槍手和醫護兵!還搭配瓦斯彈和火焰噴射器交替進攻,我們的人露頭就被點名,想搶修工事就遭重機槍壓制,今兒一上午,坑道內就折了六個連長、十一個排長!全是各旅的骨干老兵啊!”
“六個連長,十一個排長……”陸銘凡的指節猛地攥緊,沙盤上的木屑被捏得粉碎。獨立師的基層軍官本就是浴血拼殺出來的中堅力量,每損失一個都如斷臂之痛,更何況是如此密集的折損,這分明是日軍想徹底瓦解坑道守軍的指揮鏈和斗志。
陳昭明補充道:“師座,這些鬼子狙擊手都是第13師團65聯隊的精銳,槍法準得邪乎,還極善隱蔽,我們的士兵根本找不到他們的位置。躲在掩體后吧,鬼子就派工兵鑿穿坑道側壁;強行反擊吧,又正好撞進他們預設的火力網,弟兄們沖出去就是白白犧牲!現在坑道內士氣低落,不少補充兵和百姓兵已經開始慌了!”
一直沉默的副師長趙承業眉頭緊鎖:“師座,日軍這招是想把我們的坑道守軍慢慢耗死!狙擊手牽制,步兵圍堵,再用重火力封鎖,長此以往,不用強攻,坑道里的弟兄們要么彈盡糧絕,要么被活活困死!”
陸銘凡走到窗邊,望著城外日軍營地升起的硝煙,眼神驟然變得決絕:“小鬼子想玩狙擊消耗戰,那我們就奉陪到底!但絕不能按他們的節奏來!”他轉身對著通訊兵下令:“傳我命令!各旅立即收攏槍法精湛的老兵,編入‘獵鷹狙擊營’,由梁山河統一指揮!獵鷹營的唯一任務,就是獵殺日軍狙擊手,專打他們的觀測手和射手,以牙還牙!”
“是!”通訊兵立刻轉身傳達命令。
趙虎急道:“師座,我們的老兵槍法雖準,但比起日軍狙擊手,缺少專門訓練,怕是會吃虧!”
“吃虧也要打!”陸銘凡沉聲道,“日軍狙擊手的威脅不僅在傷亡,更在士氣!必須讓弟兄們看到,鬼子的狙擊手不是不可戰勝的,才能穩住軍心!梁山河的狙擊組經驗豐富,讓他帶著老兵們邊打邊學,只要打掉幾個鬼子的王牌射手,主動權就會回到我們手里!”
話音剛落,通訊處的劉成臉色慘白地跑進來,手里舉著一份電文:“師座!軍令部急電!是委員長的親筆手諭!”
陸銘凡心中一沉,接過電文,就著油燈的微光細看,臉色瞬間鐵青。趙承業和兩位旅長連忙圍攏過來,看清電文內容后,皆是臉色大變。
“師座,電文……”陳昭明的聲音有些發顫。
陸銘凡一字一頓地念道:“徐州為抗戰樞紐,獨立師需死守火車站地下坑道及核心區域,牽制日軍主力,直至最后一兵一卒,以振全國抗戰士氣,為武漢會戰部署爭取萬全之機!委員長手諭。”
“死守到最后一兵一卒?”趙虎失聲叫道,“師座,我們再守下去就是無謂犧牲!坑道內彈藥告急,水源不足,傷員遍地,根本撐不了多久!”
陸銘凡閉上眼,深深吸了口氣。他怎能不明白委員長的心思?獨立師在徐州的堅守早已成為全國抗戰的精神象征,百姓捐款捐物,海外華僑踴躍支援,國民政府需要這股士氣凝聚人心。可他更清楚,坑道內的每一個士兵都是獨立師的火種,是國家未來的希望,絕不能讓他們白白犧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