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兒莊西北的彭村,像一顆楔在津浦路與臺棗公路之間的釘子——往南六里是臺兒莊主力陣地的側后方,往北十里就是嶧縣日軍的補給站,只要彭村還在,日軍第10師團瀨谷支隊就沒法把彈藥和援兵順暢送進臺兒莊核心區。
清晨,陸銘凡站在村東頭的土坡上,手里攥著份皺巴巴的《津浦路沿線防御部署圖》,圖上彭村的位置被紅鉛筆圈了三道,旁邊是集團軍參謀的批注:“彭村失,則臺兒莊西翼危矣”,這行字的墨跡還帶著潮氣,是昨夜通訊兵冒雨送來的。
此時的彭村,早被陸銘凡改造成了一座微型堡壘。村東的月牙河是運河支流,按臺兒莊戰役中常見的“水障防御”戰術,士兵們把河道挖深至三米,河底埋了從村民家里收集的棗木桿——這種木頭堅硬,削尖后能穿透日軍的帆布軍靴,歷史上國軍在臨沂、滕縣防御時也常用這類土制陷阱。村西的二十間土坯房,墻體內嵌了繳獲的日軍鋼板(多是從被炸毀的九四式裝甲車拆下來的),每間房只留兩個拳頭寬的射擊孔,張強帶著機槍組守在這里,槍架上是挺捷克式輕機槍,槍管上還纏著布條——這是為了防止連續射擊時燙手。
最關鍵的是村中的碾盤廣場,五盤清末傳下來的石碾子被翻過來,底部朝上砌成環形掩體,中間架著兩門82毫米迫擊炮——這是趙剛從炮連調過來的“寶貝”,炮彈只剩二十七發,每一發都在彈殼上刻了士兵的名字,按陸銘凡的話說:“每發炮彈都要對得起死在滕縣的弟兄”。廣場周圍的麥田里,周貴林帶著人埋了六十多顆絆發雷,引線連著玉米稈,這種“觸桿炸”的地雷。
清晨五點半,霧裹著細雨漫過麥田,日軍第63聯隊第3大隊的進攻開始了。該大隊配屬了十二輛九四式裝甲車、四門九二式步兵炮,大隊長龜田義雄少佐騎著一匹栗色馬,在隊前揮舞軍刀嘶吼:“拿下彭村,正午前抵達臺兒莊!”——這符合當時日軍“快速突破”的戰術意圖,瀨谷支隊在臺兒莊外圍已被拖了五天,師團部多次催促其打通補給線。
“機槍壓上去!”陸銘凡拽著通信兵王小滿往碾盤廣場跑,泥水順著褲腿往下滴。此時1團3營的陣地已響起密集的槍聲,王銀浩的左臂被彈片劃開一道三寸長的口子,繃帶被血浸成暗紅色,卻還扛著一箱手榴彈往掩體里送:“旅長!1營只剩二十三個能打的,2營的捷克式子彈只剩五十發了!”話音剛落,一輛九四式裝甲車沖破麥田的霧幕,車輪上綁著鐵板應對絆發雷,,陸銘凡之前預判到這一點,卻沒料到日軍來得這么快。
“吳大勇!打觀察孔!”陸銘凡的吼聲穿透雨霧。2團副團長吳大勇趴在西頭土坯房的房檐上,手里的步槍被改成了狙擊槍。吳大勇深吸一口氣,借著雨停的間隙扣下扳機,子彈穿透裝甲車的玻璃觀察孔,車內傳來一聲悶響,駕駛員的尸體很快堵在了孔口,另一個日軍剛探出頭,就被吳大勇補了一槍。
張曉明跟著老兵陳守業守在月牙河邊,陸銘凡借鑒運河船工的“鉤纜繩”法子改良的“防步兵戰術”。三個日軍想蹚過淺灘,剛走到河中間,張曉明猛地甩出鐵鉤,勾住最前面日軍的腰帶,陳守業趁機扔出顆手榴彈,“轟隆”一聲,河水濺起三尺高,沒被炸死的日軍掉進河里,被棗木桿刺穿了大腿?!靶⌒谋澈螅 标愂貥I突然把張曉明推開,一顆子彈從側面飛來,擊穿了他的胸口,老兵倒在泥水里,手還往懷里摸,最后掏出半塊紅薯塞給張曉明:“替我……多殺幾個……”。
正午時分,彭村的防御線被撕開兩處缺口。1團團長陳昭明帶著殘兵堵在東缺口,他的軍刀砍得卷了刃,褲腿被日軍刺刀劃開,露出滲血的傷口,卻還在喊:“彭村丟了,臺兒莊的弟兄就沒退路了!拼了!”他身邊的十幾個士兵,有的斷了胳膊,有的光著腳——當時國軍士兵多是農民出身,鞋子常被泥水泡爛,很多人只能光著腳打仗,這是歷史照片中常見的場景。陸銘凡親自扛著彈藥箱往西缺口跑,路過碾盤廣場時,看到迫擊炮手只剩一個十七歲的小兵,手抖得連炮彈都塞不進炮口。“按標定坐標打,三發,打麥田里的日軍集結點!”陸銘凡接過炮杵,把炮彈推進炮膛,“轟”的一聲,炮彈落在日軍步兵群里,小兵看著炸起的煙塵,眼淚突然掉了下來——這是基層士兵面對殘酷戰場的真實反應,不是所有人都一開始就不怕死。
日軍見久攻不下,開始用燃燒彈轟擊土坯房。西頭的碉堡很快起了火,張強帶著機槍組撤出來時,衣服后背被燒了個洞,卻還抱著機槍不放:“旅長!碉堡沒了,咱們退到碾盤那吧!”陸銘凡卻搖了搖頭,指著冒煙的碉堡:“把機槍架在門口,煙幕能擋鬼子的視線,咱們還能守半個時辰!”。
下午三點,日軍終于撤退,龜田少佐氣得在麥田里摔了軍帽——按日軍戰史記載,該大隊此次進攻傷亡一百二十七人,卻連彭村的村口都沒完全拿下??蓻]等陸銘凡的士兵喘口氣,日軍又開始在村口堆尸體,澆上汽油點燃,黑煙滾滾飄向彭村——這種心理戰,在日軍進攻滕縣、臨沂時都曾使用過,試圖瓦解國軍的抵抗意志。
陸銘凡站在碾盤上,看著村里的殘兵:1團剩260多人,2團不到250多人,3團孫建國的援兵還在半路被日軍阻擊。他從懷里掏出那份旅部電報,聲音沙啞卻有力:“湯軍團已經過了嶧縣,三天內就到!咱們再撐一天,就能把這群鬼子困死在彭村!”。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裝甲車的轟鳴聲,比剛才更密集。王小滿抱著磁石電話機跑過來,聲音發顫:“旅長!日軍用碼電臺在喊,說再不降,就用重炮炸平彭村!而且……他們多了三輛九七式坦克!”陸銘凡把電報塞進懷里,拔出腰間的大刀——這把刀是他從南京撤退時撿的,刀鞘上還刻著“教導總隊”的字樣,是南京保衛戰的遺物?!案嬖V鬼子,”他的刀光在黑煙里閃了一下,像道不屈的光,“彭村有中國兵在,他們休想過去一步,中國軍人沒有精良的武器,沒有充足的補給,卻有著“守土有責”的信念,我們要把小小的彭村,變成了日軍啃不動的“硬骨頭”
張曉明攥著陳守業給的半塊紅薯,摸了摸胸口的銅鎖,突然想起父親張鐵山說過的話:“守著土地,就是守著家。”他抬頭望向村口的黑煙,把步槍攥得更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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