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亮透,日軍的零星炮聲就砸在了中華門的城墻上,碎石混著雪沫子往下掉。陸銘凡剛在戰壕里跟周正確認完狙擊手位置,就看見鄭凱扛著把工兵鏟跑過來——2營5連連長的軍靴上還沾著昨晚偵察時的泥,左臉一道刀疤從眉骨劃到下頜,是淞滬會戰里跟日軍拼刺刀留下的。
“團長,您叫我?”鄭凱聲音洪亮,手里的工兵鏟往雪地上一杵,震落一片雪。
陸銘凡拉他到藏兵洞深處,掀開李勝畫的偵察圖,指尖點在雨花臺破廟(日軍指揮部)的位置:“李勝探到指揮部下面是土層,沒石頭。我想讓你帶能行動的傷兵、留守的衛生員和輕傷員潰兵挖地道,計劃三天挖到指揮部正下方,五天內埋好炸藥——突圍時炸了它,連重炮帶指揮部一起掀了。”
鄭凱盯著圖看了半晌,眉頭皺了皺:“團長,凍土硬得跟鐵似的,咱們能動的都是傷號,工具就十把工兵鏟,三天要挖兩百多步,怕是得拼命。”
“我知道難。”陸銘凡從懷里掏出老陳昨晚修好的煤油燈,“但你在礦上待過三年,挖巷道的本事沒人比你熟。輕傷員里有不少以前扛過活的,力氣還在;能坐起來的重傷號,幫著遞工具、運泥土總行。趙剛的迫擊炮白天佯攻,周正的狙擊手打冷槍,幫你們掩人耳目,別讓鬼子察覺動靜。”
鄭凱的手攥緊了工兵鏟——他想起礦上塌方時,靠手刨土救過三個工友,這點凍土再硬,也得啃下來。他抬頭看向陸銘凡:“行!但得把藏兵洞最里面的暗室當入口,隱蔽;再讓老陳幫著算路線,他懂這附近的土性,別挖到石基上白費力氣。”
陸銘凡立刻點頭,轉身喊來老陳。斷腿的老陳坐在滑橇上,被士兵抬到圖前,手指在地上比劃著:“從暗室往東南方向挖,避開城墻根的石基——以前修排水渠時試過,那片石基深得很,挖不動。直線過去大概兩百三十步,只要順著土層走,應該能到指揮部下面。”
當天上午,地道工程就開工了。藏兵洞暗室里,鄭凱先用工兵鏟在墻上鑿入口,只容一人匍匐爬進,洞里點著老陳修好的煤油燈,昏黃的光映著洞壁的凍土,硬得能當磨刀石。第一個鉆進洞的是鄭凱,他半跪在地,先抽出腰間的刺刀,對著凍土狠狠鑿下去——刺刀尖扎進凍土半寸,他順勢撬動,在凍土上劃出一道淺縫。
“用楔子!”洞外的小陳突然喊。他昨天從下關碼頭送完劉成,連夜趕了回來,手里攥著幾根從廢墟里拆的硬木楔子,“凱哥,你以前在礦上不是說,凍土鑿縫塞楔子,再用鏟撬嗎?”
鄭凱眼睛一亮,伸手接過木楔子,把它塞進刺刀鑿出的縫里,再用工兵鏟柄狠狠往下砸——木楔子順著縫隙往里鉆,凍土“咔嚓”一聲裂出細縫。他趁機用工兵鏟尖撬住裂縫,發力一掀,終于挖下第一塊土,掌心卻被鏟柄震得發麻。
非戰斗人員很快分了工:輕傷員潰兵輪流爬進洞,先拿刺刀鑿縫,再塞木楔、用鏟撬土,每人撐不過十分鐘就滿身汗;能坐起的重傷號坐在洞口,用布口袋接泥土,再接力運到藏兵洞后面的廢墟,混在斷磚里掩痕跡——怕被日軍偵察機看見新土;老陳坐在滑橇上,隔一會兒就喊:“方向別偏!東南!再往東南挪半寸!”;留守的衛生員在洞口燒著雪水,給剛爬出洞的人擦手——手上全是凍土渣,磨得通紅,熱水擦過都疼得齜牙。
到了下午,麻煩就來了。刺刀崩了三個尖,工兵鏟斷了兩把,從潰兵那收繳的鋤頭也卷了刃,剩下的工具沒幾件能用的。鄭凱爬出來時,手掌磨得全是血泡,指縫里嵌著凍土渣,連軍褲膝蓋都被磨破了。一個左臂纏繃帶的潰兵遞過把生銹的鐵鍬:“連長,這是從鬼子尸體上撿的,比咱們的鏟結實!”旁邊幾個輕傷員也掏家伙——有修工事剩下的鐵鎬頭,有從廢墟里翻出的瓦刀,甚至還有個傷了腿的士兵,把自己磨亮的刺刀遞過來:“連長,用這個鑿!我力氣小,鑿縫還行!”
“輪流來,別硬撐!”鄭凱把鐵鍬塞進潰兵手里,蹲在洞口示范:“先找凍土的裂紋下刀,鑿深點再塞楔子,省勁還快。”
第一天傍晚,地道只挖了六十步。鄭凱蹲在雪地里,看著暗室里堆著的泥土袋,眉頭擰成了疙瘩——照這速度,三天根本挖不到。陸銘凡走過來,遞給他塊炒米,還帶點溫度:“別急,李勝說日軍的注意力全在正面防線,沒察覺這邊。趙剛今晚用迫擊炮轟他們的重炮陣地,聲音大,你們趁機多挖點。”
果然,入夜后,趙剛的兩門迫擊炮響了。炮彈落在日軍重炮陣地附近,火光沖天,炮聲震得地面都在顫。鄭凱立刻喊人:“都起來!趁現在!”洞里的人輪流爬進去,煤油燈的光在黑暗里晃,鑿土、砸楔子的聲響被炮聲蓋得嚴嚴實實。到后半夜,有個輕傷員鑿縫時沒穩住,刺刀扎到了手,衛生員趕緊用草藥裹住,他卻咬著牙說:“沒事,換個手還能鑿!”;還有人累得直冒冷汗,靠在洞壁上喘兩口氣,又接著干。第二天清晨清點,地道挖到了一百步——比白天快了不少,可離目標還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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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銘凡一早過來時,看見鄭凱正跟老陳商量:“這樣挖太慢,要不咱們分兩組?一組白天挖,一組晚上挖,輪著歇?”老陳搖搖頭:“傷兵們撐不住,白天挖半天就累垮了,晚上再挖,身體要垮。”正說著,周正跑了進來:“團長!日軍增加了巡邏隊,剛才還朝城墻根開了幾槍,怕是要查周邊動靜!”
鄭凱心里一緊:“那白天挖得更小心了,鑿土時輕著點,別弄出大動靜。”他轉身對輕傷員們說:“弟兄們,再咬牙撐撐!挖到了指揮部,咱們就能炸了鬼子的炮,一起過江!”
沒人說話,卻有個年輕的輕傷員先站了起來,拿起那把生銹的鐵鍬:“連長,我先上!我年輕,力氣多!”其他人也跟著站起來,連幾個重傷號都想挪過去幫忙遞木楔子。
陸銘凡看著這一幕,心里發熱。他走到洞口,望著遠處日軍陣地的方向——炮聲還在零星響著,可地道里的人,正用雙手在凍土下鑿著希望。他回頭說:“趙剛白天繼續佯攻,周正讓狙擊手盯著日軍巡邏隊,只要他們靠近,就打冷槍。咱們慢慢來,哪怕多花一天,也要把地道挖通!”
鄭凱攥緊了手里的工兵鏟,掌心的血泡破了,滲出血,卻沒覺得疼。他鉆進洞,煤油燈的光映著他的臉,刀疤在光下更顯眼:“挖!接著挖!”
凍土下的暗線,還在一點點往前延伸。每一道鑿痕里都浸著汗,每一塊撬起的凍土都沾著血;每一次沉默的堅持,都朝著活下去的方向。日軍的進攻還在醞釀,可中華門的地下,正藏著一股能掀翻戰場的力量——那是士兵們用命,在凍土下埋下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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