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12日的南京城,鉛灰色的天空被炮火撕得粉碎,雨花臺方向傳來的最后一陣槍聲沉寂時,陸銘凡正趴在中華門甕城的沙袋工事上,望遠鏡里的秦淮河已被日軍的黃呢子軍裝染透。“團長,雨花臺沒信兒了!”1營長王強的聲音裹著硝煙砸過來,他剛從前沿哨位爬回來,棉軍裝的袖口被彈片豁開,露出凍得青紫的胳膊,傷口還在滲著血珠。
陸銘凡沒回頭,指節因攥緊望遠鏡泛白——秦淮河對岸的蘆葦叢里,日軍第6師團的九五式坦克正碾過結冰的河床,履帶碾碎薄冰的脆響混著發動機的轟鳴,像巨獸的喘息逼近。“機槍排!馬克沁架城樓東南角,打坦克觀察孔!王強,讓弟兄們把炸藥包捆成捆,鬼子坦克敢沖橋,就給它喂飽!”他放下望遠鏡,目光掃過身后兩百名士兵,每個人的臉上都沾著硝煙和凍土,槍托上的劃痕在炮火余光里泛著冷光,“這門是城里老百姓的活路,退一步,就是尸山血海!”
話音未落,五發炮彈接連砸在甕城墻上,磚石迸濺的碎片像刀子似的刮過臉頰,一名士兵來不及躲閃,半邊肩膀被硬生生削掉,悶哼一聲栽下城墻,尸體摔在城下的凍土上,濺起一片黑紅的血。直屬機槍排的老班長趙大河罵了句娘,拽著兩挺捷克式往城墻缺口挪,槍管上還留著上一場戰斗的焦痕。他身后的新兵小周抱著彈藥箱,腿肚子直打顫,卻死死跟著——剛跑過城樓轉角,一發子彈擦著他的耳朵飛過,打在后面的沙袋上,黃沙瞬間涌出來,埋了小周半條腿。“怕個球!”趙大河踹了他一腳,把機槍架在射孔里,“老子在羅店用這玩意兒掃過鬼子一個中隊,今天讓你看看,機槍怎么把坦克打成廢鐵!”
日軍的進攻像瘋潮般涌來。十幾挺歪把子機槍在秦淮河對岸組成火力網,子彈像暴雨似的打在城磚上,濺起的火星能燙破棉襖;三輛九五式坦克呈“品”字形沖過橋面,炮口對準中華門的城門洞,第一發炮彈轟過來時,木質城門瞬間炸成碎片,火焰裹著濃煙順著城門洞灌進來,把兩個躲在門后的士兵燒得慘叫,他們渾身是火地跑出幾步,便一頭栽倒,抽搐著沒了動靜。“王強!帶一個班從側門繞出去,炸履帶!”陸銘凡扯著嗓子喊,自己抄起一把中正式步槍,對著城墻下沖鋒的日軍扣動扳機,子彈穿透一個日軍的胸膛,血順著槍眼噴出來,濺在后面士兵的臉上,那鬼子卻沒停,舉著刺刀繼續往前沖。
王強應了一聲,挑了八個精壯的士兵,每人腰里別著四枚手榴彈,順著城墻根的排水道溜到城外。剛摸至橋洞下,就被日軍的擲彈筒盯上——一發炮彈落在隊伍中間,兩名士兵瞬間被炸飛,肢體碎片砸在王強臉上,溫熱的血混著腦漿糊了他一臉。“拼了!”王強抹了把臉,帶著剩下的人往坦克撲,離最前面的坦克還有二十米時,坦克炮塔突然轉動,機槍掃過來,又一名士兵被攔腰打斷,上半身摔在雪地里,手還在往前抓。“扔!”王強紅著眼喊,六捆集束手榴彈同時飛向坦克履帶,爆炸聲震得地面都在晃,最前面那輛坦克的履帶瞬間被炸斷,炮管耷拉下來,像斷了牙的野獸。可沒等他們撤退,坦克里的日軍打開艙蓋,扔出幾枚手雷,兩名士兵躲閃不及,被炸得血肉模糊,王強的左腿也被彈片擊中,骨頭茬子都露了出來,他咬著牙往回爬,身后的日軍步兵已經沖了上來,刺刀扎進雪地里的聲音離他越來越近。
城樓上的趙大河看得眼睛發紅,他把機槍的射速調到最快,對著日軍的步兵群瘋狂掃射,子彈打光了就用刺刀捅——一個日軍順著云梯爬上來,趙大河一把拽住他的鋼盔,將人往城下甩,那鬼子卻死死抓住云梯,趙大河抄起身邊的工兵鏟,朝著他的手狠狠劈下去,鮮血順著云梯流下來,鬼子慘叫著摔下去,砸在下面攀爬的同伴身上,兩人一起滾進雪地里。可剛喘口氣,一發子彈擊中了他的肩膀,機槍“哐當”一聲掉在城墻上,滾燙的槍管燙得他直咧嘴。“老班長!”小周瘋了似的往城墻上爬,趙大河卻一把推開他,從腰里拽出最后一枚手榴彈,拉響引信,對著爬上來的十幾個日軍喊:“狗日的小鬼子!想占中華門?先踏過老子的尸體!”他撲進日軍人群里,手榴彈炸開時,血肉和城磚碎片一起飛起來,趙大河的半個身子掛在城墻垛口上,血順著城磚往下淌,在凍地上結成了冰。
就在這時,城門洞另一側突然傳來雜亂的哭喊聲——一群逃難的老百姓正順著街道往中華門涌來。最前面的老太太剛跑到城門下,一發炮彈落在人群里,她懷里的孩子瞬間被炸飛,老太太愣了愣,伸手去抓,卻只抓住一團帶血的棉襖碎片,隨即也被氣浪掀翻,后腦撞在城根的石頭上,沒了動靜。她身后的年輕媳婦抱著嬰兒,剛躲到一輛翻倒的獨輪車后,日軍的機槍就掃了過來,獨輪車上的破布被打得千瘡百孔,嬰兒嚇得哇哇大哭,媳婦死死捂住孩子的嘴,眼淚卻像斷了線的珠子往下掉——她男人就在剛才,被一發炮彈碎片擊中胸口,此刻正躺在雪地里,胸口的血窟窿還在冒血泡。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趴下!都趴下!”陸銘凡對著人群吼,自己翻身躍出工事,朝著獨輪車撲過去。剛抱起嬰兒,就看見一個日軍士兵舉著刺刀朝著年輕媳婦沖過來,陸銘凡想都沒想,把嬰兒往媳婦懷里一塞,抄起地上的步槍砸過去,槍托砸在日軍的頭上,腦漿瞬間濺在他的臉上。可這一動,暴露了位置,三發子彈朝著他射來,陸銘凡往旁邊一滾,子彈打在他剛才趴著的沙袋上,黃沙涌出來,埋了他半邊身子。“王強!你帶傷兵守正面,我護老百姓進藏兵洞!”他爬起來時,左臂已經被子彈擦傷,血順著袖子往下滴,卻顧不上包扎,一把拉起年輕媳婦,“跟著我,快!”
可日軍的進攻越來越兇。城門洞的大火已經燒到了城樓,木質的橫梁“嘎吱”作響,隨時可能塌下來;城墻東側被坦克炮轟開一個兩米寬的缺口,日軍的敢死隊正踩著同伴的尸體往里面沖,守軍的士兵抱著炸藥包往缺口跳,一聲爆炸后,缺口暫時被堵住,卻也埋了好幾個弟兄。藏兵洞里的老百姓擠在一起,一個腿受了傷的中年男人剛想咳嗽,就被旁邊的人捂住嘴——外面的日軍已經摸到了洞口,腳步聲越來越近。陸銘凡擦了擦臉上的血和煙灰,從藏兵洞走出來,撿起趙大河掉在地上的機槍,對著缺口處的日軍掃過去,槍管打紅了,燙得他不得不換個姿勢,可手里的勁卻沒松——他看見缺口處的日軍已經沖了進來,一個士兵用身體擋住刺刀,另一個士兵趁機用手榴彈炸飛了鬼子,可那擋刺刀的士兵,肚子已經被劃開,腸子流了一地,還在喊著“殺鬼子”。
“兄弟們!看看身后的老百姓!今天就算拼光了,也要讓他們多活一刻!”陸銘凡對著城墻上喊,自己端著機槍往缺口沖,子彈打在他身邊的城磚上,濺起的碎片嵌進他的胳膊,可他像沒知覺似的,只顧著扣動扳機。王強拖著受傷的腿爬過來,手里攥著最后一個炸藥包:“團長!我去堵缺口!”沒等陸銘凡說話,他已經往缺口沖,日軍的子彈打在他的背上,他卻沒停,直到撲進缺口,拉響了炸藥包——爆炸聲過后,缺口處的火光沖天,王強的軍帽飛出來,落在陸銘凡的腳邊,上面還沾著他的血跡。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日軍的進攻暫時停了,中華門的城門洞還在燃燒,城墻上的守軍只剩下不到三十人,每個人都掛著傷,有的斷了胳膊,有的少了腿,卻還拄著槍站著。藏兵洞里的老百姓擠在一起,沒人敢哭出聲,只有那個年輕媳婦懷里的嬰兒,在寂靜中發出微弱的哼唧聲。陸銘凡靠在沙袋上,看著缺口處還在冒煙的焦土,王強的軍帽被他攥在手里,布料已經被血浸透。他從懷里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照片,照片上的妻子抱著孩子,笑得溫柔,可此刻,照片邊緣已經被炮火烤得卷了邊。“等我回去……”他低聲說,聲音沙啞得像被砂紙磨過,然后把照片塞回懷里,撿起一把步槍,重新站到了工事上。
中華門的大火還在燒,映紅了半邊天,也映紅了守軍們帶血的臉——他們知道,下一波進攻很快就會來,或許這一次,他們再也守不住了,可只要還有一口氣,就絕不會讓鬼子跨過去。
喜歡鐵血重生:從淞滬到朝鮮的崢嶸歲請大家收藏:()鐵血重生:從淞滬到朝鮮的崢嶸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