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祖大典最終在一種極其微妙而復雜的氣氛中落下帷幕。那四方驚艷絕倫的紫檀硯屏,如同四塊投入死水潭的巨石,激起的漣漪久久無法平息。
蘇文淵親自命人將硯屏好生收起,送入書房,顯然是要留作珍藏或賞玩。他看向蘇悅的眼神,已與往日截然不同,那是一種混合著驚異、審視與難以掩飾的重視。他甚至當眾溫言勉勵了蘇悅幾句,雖未有過分親昵,但那態度已然表明,這個女兒在他心中的分量,今非昔比。
柳氏強撐著主持完后續流程,臉色卻一直未能恢復,回正院的腳步甚至有些虛浮。蘇清瑤更是如同失了魂的木偶,被丫鬟攙扶著離開,經過蘇悅身邊時,那投來的一瞥,冰冷怨毒得幾乎凝成實質。
其余姨娘庶女們,看向蘇悅的目光更是復雜難言,有震驚,有嫉妒,有畏懼,也有一絲隱約的、重新估量的審慎。
蘇悅依舊是那副低眉順眼的恭順模樣,隨著人流默默退回自己那偏僻的小院。唯有在踏入院門,隔絕了所有窺探視線的那一刻,她一直緊繃的脊背才幾不可察地松弛了幾分,輕輕吐出了一口濁氣。
成了。
這一步險棋,她走對了!
“小姐!您真是太厲害了!”春桃一關上門,就激動得語無倫次,臉上因興奮而漲得通紅,“您沒看見夫人和大小姐那臉色!還有老爺!老爺看您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小梅也在一旁用力點頭,眼中滿是崇拜。
蘇悅走到桌邊,給自己倒了一杯溫水,慢慢飲下。激蕩的心緒漸漸平復,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沉靜的思量。
“不過是幾方硯屏罷了。”她語氣平淡,“真正的風波,恐怕才剛剛開始。”
她很清楚,今日的鋒芒畢露,固然換來了父親的看重和地位的提升,但也將她徹底推到了風口浪尖,成為了柳氏和蘇清瑤的眼中釘、肉中刺。她們接下來的反撲,必定更加瘋狂和不擇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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瑤光閣內,一片狼藉。
名貴的瓷器碎片、撕裂的綢緞、散落的珠寶鋪了滿地。蘇清瑤發髻散亂,雙目赤紅,胸口劇烈起伏,如同困獸般在屋內來回踱步,口中發出壓抑不住的、如同詛咒般的低語。
“賤人!賤人!她怎么敢!她怎么配!”
秋紋和幾個大丫鬟跪在地上,瑟瑟發抖,大氣不敢出。
“那些硯屏……那些硯屏一定是邪術!”蘇清瑤猛地停下腳步,死死抓住秋紋的肩膀,指甲幾乎嵌進她的肉里,“你去查!去給我查清楚!她到底用了什么妖法!還有那個墨韻齋!那個東家!他們一定是一伙的!”
她絕不相信,前世那個蠢笨如豬的蘇憐月,能有如此超凡的繡技和心境!這背后一定有鬼!
“小姐息怒!奴婢……奴婢一定去查!”秋紋疼得臉色發白,連聲應道。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通報,柳氏來了。
柳氏的臉色同樣難看,但比起蘇清瑤的失態,她更多了一種深沉的陰鷙與算計。她揮手讓所有下人退下,關緊了房門。
“看看你這副樣子!”柳氏看著滿屋狼藉和女兒癲狂的模樣,厲聲斥道,“不過是被那賤人僥幸贏了一局,就如此沉不住氣!你這般模樣,如何與她斗?!”
蘇清瑤如同被潑了一盆冷水,猛地清醒了幾分,但眼中的怨毒絲毫不減:“母親!難道我們就眼睜睜看著那個賤人爬到我頭上嗎?!父親今日……父親今日那般看她!”
“急什么?”柳氏冷笑一聲,走到窗邊,看著外面陰沉的天色,“她今日出了大風頭,看似風光,實則已成了眾矢之的。府中多少雙眼睛盯著她?外面又有多少人對那‘素錦神繡’虎視眈眈?木秀于林,風必摧之!”
她轉過身,眼中閃爍著毒蛇般的光芒:“我們不需要親自動手。只需……推波助瀾即可。”
“母親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