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慕容云澈的深夜到訪,如同在平靜的湖面投下了一顆巨石,激起的漣漪在蘇悅心中久久回蕩。他那洞悉一切的眼神,清冷低沉的話語,以及來去無蹤的神秘,都讓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與……一絲難以言喻的悸動。
然而,現實不容她過多沉溺于這意外的插曲。白日的風波雖暫告段落,但余波未平,柳氏母女絕不會善罷甘休。
翌日清晨,天色剛蒙蒙亮,蘇文淵身邊的大管家蘇福便親自來到了偏僻小院。他態度恭敬,與昨日李嬤嬤的囂張跋扈判若兩人。
“六小姐,”蘇福躬身道,“老爺吩咐,昨日驚擾了小姐,特讓老奴送來些壓驚的補品和料子。老爺還說,小姐日后若缺什么,可直接開了單子,讓春桃姑娘去外院賬房支取,不必再經內院?!?/p>
他身后的小廝抬進來兩個箱子,一箱是上等的燕窩、人參等補品,另一箱則是幾匹顏色雅致、質地優良的杭綢和錦緞,甚至還有兩匣子品相極好的珍珠和碎寶石,顯然是給她做首飾或點綴繡品用的。
這份賞賜,遠超尋常,更是坐實了蘇文淵昨日那句“直接支取”的承諾。這意味著,柳氏在物質上克扣她的手段,已經被父親親手斬斷。
“多謝父親厚愛,有勞蘇管家了。”蘇悅臉上適時地露出感激與受寵若驚,心中卻是一片清明。父親此舉,既是補償,也是安撫,更是對她昨日表現的肯定與……投資。
蘇福又道:“老爺還讓老奴傳話,玉佩之事已有眉目,確系外間歹人流入,與小姐無關,小姐不必再掛心。只是……”他頓了頓,聲音壓低了些,“老爺希望小姐近日安心靜養,若無必要,暫不必出席各府往來宴飲?!?/p>
蘇悅心中了然。父親這是要她暫時低調,避開風頭。一方面保護她,另一方面,恐怕也是不想她與那“素錦神繡”的名聲牽扯太深,引起更多不必要的關注,尤其是……皇室那邊的關注。慕容云澈的現身,父親是否有所察覺?
“女兒明白,請父親放心。”蘇悅恭順應下。
送走蘇福,春桃和小梅看著滿屋的賞賜,歡喜得不知如何是好。
“小姐!老爺這是真的看重您了!”春桃撫摸著光滑的錦緞,眼眶微紅。
蘇悅卻只是淡淡掃過那些東西?!鞍堰@些都收起來吧,補品留著日常用,料子……暫且不動。”
“小姐,這么好的料子……”春桃有些不解。
“樹大招風?!碧K悅只說了四個字。
如今她看似風光,實則站在了風口浪尖。柳氏母女虎視眈眈,父親態度微妙,外面還有墨韻齋(慕容云澈)那雙洞察一切的眼睛。此刻若再用上這些名貴料子,無異于火上澆油。
她依舊要用那些改造后的“廢料”作為明面上的掩護。只是,經過昨日之事,她對這些材料的運用,需要更加謹慎和巧妙。
她讓春桃將之前做好的、尚未送出的幾件“書香袋”和“茶席”仔細收好,近期不再送往墨韻齋。慕容云澈既然已經找上門來,這條線需要暫時冷卻。
同時,她開始著手新的計劃。
她選取那些質地最厚實、顏色最沉靜的粗布,設計了幾款樣式更為簡潔、注重功能性的室內軟裝。比如,可拆卸清洗的椅套、桌旗、床幃等。在上面,她不再繡復雜的圖案,而是以同色絲線,用極其細密的針腳,繡出一些寓意吉祥的云紋、回字紋,或者僅僅是在邊緣處做一些簡潔的幾何勾勒。重在手工的精致與整體的和諧,而非畫面的驚艷。
這些東西,不顯山不露水,卻能潛移默化地提升居住環境的品質,也更符合她一個“安靜養病”的庶女身份。即便柳氏派人來查,也抓不到任何錯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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瑤光閣內,氣氛壓抑得令人窒息。
柳氏靠在榻上,臉色灰敗,眼底帶著濃重的陰影與不甘。閉門思過三日,雖未奪權,卻是她執掌中饋以來從未有過的奇恥大辱!而這一切,都是拜那個小賤人所賜!
蘇清瑤坐在下首,面容冰冷,指尖死死掐著一個已經變形的繡花繃子。父親對蘇悅的維護,那些豐厚的賞賜,以及“直接支取”的特權,都像一把把尖刀,凌遲著她的心!更讓她恐懼的是,父親對玉佩之事的處理,竟是雷聲大雨點小,只處置了幾個無關緊要的下人,并未深究下去!這意味著什么?父親是在顧忌什么?還是……他已經查到了什么,卻選擇了包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