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雪茶會最終在一種微妙而復雜的氣氛中落下帷幕。
幾位夫人離去時,看向蘇悅的目光已與來時截然不同。武安侯夫人更是拉著柳氏的手,又特意對蘇悅笑了笑,說了句“六小姐有空可來侯府坐坐”,這才登車離去。這看似隨口的邀請,落在旁人耳中,卻不啻于一聲驚雷。
暖閣內,賓客散盡,只剩下蘇府自家人。
柳氏端坐在主位上,臉上那雍容得體的笑容早已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沉郁。她并未立刻發作,只是目光如同淬了冰的刀子,緩緩掃過垂首立在末座的蘇悅。
蘇清瑤站在母親身側,臉色蒼白,緊抿著唇,那雙總是帶著清冷孤高的眸子里,此刻翻涌著幾乎無法掩飾的怨毒與嫉恨。她精心維持的才女形象,她引以為傲的風頭,竟全被這個她從未放在眼里的庶妹,用最寒酸、最出其不意的方式,毀得干干凈凈!
蘇婉容和蘇靜姝更是大氣不敢出,低著頭,心中五味雜陳,既有對蘇悅突然“翻身”的震驚與不適,更有一種兔死狐悲的惶然。
“都散了吧。”良久,柳氏才冷冷地吐出三個字,聲音里聽不出喜怒,卻帶著一股令人心悸的威壓。
眾人如蒙大赦,連忙行禮退下。
蘇悅也依躬屈膝,準備離開。
“憐月,”柳氏的聲音再次響起,叫住了她。
蘇悅停步,轉身,依舊低垂著頭:“母親有何吩咐?”
柳氏看著她那副恭順怯懦的樣子,胸中怒火更熾,卻強壓著,語氣平淡無波:“今日你……‘表現’不錯。看來病了這一場,倒真讓你長進了不少。既然有這份心思和手藝,日后便多為你父親、為府中分憂吧。庫房里那些陳年的布料絲線,回頭我讓李嬤嬤再清點些給你,也好物盡其用。”
這話聽著是勉勵,實則卻是將更多、更劣等的活計壓到她頭上,意圖用無盡的瑣事磋磨她的精力,消磨她的“靈性”。
蘇悅心中冷笑,面上卻愈發恭順:“是,女兒謹遵母親教誨,定當盡心盡力。”
“去吧。”柳氏揮揮手,仿佛多看她一眼都嫌礙事。
蘇悅這才緩緩退出疏影閣。
剛一走出溫暖的閣樓,刺骨的寒風便撲面而來,吹得她衣袂翻飛。她卻仿佛感覺不到冷,體內那縷靈泉蘊生的暖流自行運轉,驅散著寒意。
她知道,今日之后,她在這府中的處境,將變得更加復雜與危險。柳氏和蘇清瑤的敵意已從暗處浮到了明面,打壓只會更加凌厲。
但,禍兮福之所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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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偏僻小院,春桃立刻關緊了房門,臉上又是后怕又是興奮:“小姐!您看到了嗎?那些夫人看您的眼神!武安侯夫人還邀請您呢!這下,看誰還敢小瞧咱們!”
蘇悅走到炭盆邊,伸手烤著火,神色卻不見多少喜色:“福兮禍之所伏。今日出了風頭,往后的日子,只怕更難了。”
春桃一愣,臉上的興奮漸漸褪去,染上憂色:“小姐是說……夫人和大小姐她們……”
“她們不會善罷甘休的。”蘇悅淡淡道,“今日母親的話,你還沒聽明白嗎?更多的‘歷練’在后面等著呢。”
正說著,小梅從外面匆匆進來,臉上帶著一絲慌亂:“小姐,奴婢剛才看到……看到李嬤嬤帶著兩個粗使婆子,往庫房那邊去了,還推著輛板車……”
果然來了!動作真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