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映雪看著周正邦,臉上維持著皇后的雍容,心中滋味復雜。
眼前這個男人,是丈夫眼中最信賴的兄弟,是她看著長大的鄰家弟弟,與已故的肖衍并稱為皇帝的左膀右臂,私下里,林玄峰待他更像親弟,而非臣子。
曾經的周正邦,笑容爽朗,思維敏捷,是能讓他們夫婦都開懷一笑的開心果。但一切都終止于那場慘烈的戰役。他被皇帝的親衛隊救回,重傷瀕死,雖然最終奇跡生還,卻徹底變了一個人。他變得沉默寡言,眼神總是帶著難以捉摸的沉郁,仿佛靈魂的一部分永遠留在了那個修羅場。
她看著他沉靜無波的臉,總覺得那平靜的表面下藏著深不見底的漩渦,他變得太徹底,太陌生了,尤其是那雙眼睛,偶爾閃過的幽光,讓她本能地感到不安。
蘇映雪不是沒有對林玄峰表達過她的疑慮。她覺得現在的周正邦身上藏著秘密,一種讓她不安的、冰冷的秘密。
但每一次,林玄峰都只是溫和地搖頭,拍著她的肩膀說:“映雪,你多慮了。這世上,除了你和孩子們,我最信任的就是肖衍和正邦。現在肖衍不在了,正邦就是我的手足兄弟。他為了帝國,為了救我,差點把命都搭上,我怎會懷疑他?”
蘇映雪張了張嘴,最終將想說的話咽了回去。她知道丈夫重情,尤其對這份同生共死過的兄弟情誼看得極重。她只能再次將那份不信任深藏心底,化作更深的憂慮。
她深吸一口氣,將擔憂壓下,知道他們有機密要事相商。
“正邦來了,你們兄弟倆談吧。”蘇映雪對林玄峰柔聲說,又對周正邦微微頷首,隨即優雅地轉身,步履平穩地離開了內殿,留下兩個男人獨處。
她深深地看了林玄峰一眼,那眼神里包含了千言萬語,最終化作無聲的祈求——求你務必小心。林玄峰回望她,目光溫柔而堅定,微微頷首。蘇映雪這才轉身,裙裾輕擺,離開了內殿。
厚重的殿門在她身后緩緩合攏,隔絕了外面的聲音,也隔絕了她擔憂的視線。
殿內只剩下林玄峰和周正邦兩人,沉默彌漫開來,只有地圖上閃爍的光點發出細微的光亮。
“都準備好了?”林玄峰率先開口,打破了寂靜。
“皇家艦隊已集結完畢,隨時可以出發。護航編隊是最精銳的無畏小隊,隨行人員也經過最嚴格的審查。”周正邦的回答簡潔干練,沒有任何多余的字眼。
林玄峰轉過身,走到巨大的紅木書案前,拿起一個沉甸甸的金屬方盒。盒子通體玄黑,表面蝕刻著帝國的星輝龍紋,透著冰冷厚重。他輕輕打開盒蓋,里面是兩樣東西:一枚巴掌大小、非金非玉、雕刻著星芒與劍的菱形令牌——帝國元帥兵符;以及一枚造型古樸、鑲嵌著深紅色寶石的戒指——皇城及京畿衛戍區最高指揮權的象征。
林玄峰將盒子鄭重地推到周正邦面前。
“正邦,”林玄峰的聲音沉重而托付千鈞,“我這一去,前途未卜。灰燼地帶的情況比明面上看起來更復雜,聯邦內部也并非鐵板一塊,這次談判變數極大。”他頓了頓,目光如炬地看向周正邦,“倘若……倘若我真的回不來……”
周正邦猛地抬起頭,嘴唇動了動,似乎想打斷皇帝這不祥的話,但最終還是沒有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