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我(聶曦)站在略顯空曠的庭院中,深吸了一口臺北潮濕微涼的空氣。靈魂深處屬于另一個時代的記憶,與此刻這副年輕軀體的感知交織在一起,形成一種奇特的割裂感。我知道,歷史的車輪正滾向一個驚心動魄的節點,而我,正置身于風暴眼的邊緣。
老師吳石已經穿戴整齊,一身筆挺的國民黨陸軍中將常服,襯得他身形挺拔,神色肅穆。我快步上前,為他拉開車門。手掌接觸冰涼的車門把手時,一種沉甸甸的責任感壓上心頭——保護他,協助他,在這龍潭虎穴中走得更遠,這是歷史賦予我的使命,也是我對這位赤膽忠心的長者的承諾。
車子駛向位于臺北市中心的國防部參謀本部大樓。街道兩旁,敗退而來的混亂痕跡尚未完全消退,隨處可見臨時營地和倉促設立的機構牌匾,一種無形的緊張感彌漫在空氣里。
參謀本部大樓是一座灰撲撲的日式建筑,透著森嚴的氣息。門口衛兵查驗證件異常嚴格,目光銳利地掃過我們每一個人。跟隨老師步入大廳,一股混雜著舊紙張、汗水和隱約消毒水的氣味撲面而來。人來人往,軍官們步履匆匆,低聲交談,眼神中或多或少帶著一種敗軍之后的惶惑與警惕。
老師的辦公室被安排在二樓一個相對安靜的角落,窗外是高大的榕樹。這位置說好不好,說壞不壞,既避開了最喧囂的中心,又不至于被完全邊緣化,符合他新晉次長的身份。我作為副官,在外間有一個小小的隔間。
履職第一天,老師便展現出驚人的專業素養和效率。他埋首于成堆的卷宗、防御地圖和兵力部署報告中,快速消化著臺灣當前的防務狀況。我則負責處理往來文件、安排日程、與各科室溝通協調。憑借前世積累的職場經驗和這一世聶曦原本就機敏的頭腦,我很快摸清了參謀本部大致的運作流程和人際關系脈絡。
我刻意保持著低調謙遜的姿態,對每一位遇到的軍官,無論級別高低,都禮貌周到。通過端茶送水、傳遞文件這類瑣事,我主動與機要室、作戰廳、后勤處等關鍵部門的中下層軍官接觸。閑聊中,不經意間透露著“吳次長治軍嚴謹,注重實務”的信息,同時耳朵像雷達一樣,捕捉著一切有用的信息。
幾天下來,一個異常情況引起了我的高度警覺。機要室負責文件歸檔的那個中尉,姓林,總是過于“熱情”。他不僅主動將一些非核心但也能反映部隊調動跡象的文件送到我的桌上,還時常借故在老師辦公室附近徘徊,眼神閃爍,似乎在觀察什么。有一次,我故意將一份無關緊要的文件“遺忘”在辦公桌上,第二天發現文件有被輕微移動過的痕跡。這種超出常規的關注,絕非尋常。
我借一次送交文件的機會,再次來到機要室。林姓中尉正和另一名軍官低聲交談,看見我進來,立刻換上笑臉:“聶副官,您又來了,吳次長真是勤勉啊。”我笑著敷衍,目光卻迅速掃過他桌面。一份文件角上,有一個極不起眼的鉛筆標記,樣式與我前世在某個諜戰劇資料里看過的保密局內部暗號極為相似!心臟猛地一沉。
“林兄辛苦,”我狀若無意地試探,“最近往來文件多,機要室壓力不小吧?聽說上面要求嚴查泄密,可別出紕漏。”
林中尉臉上笑容不變,眼神卻瞬間銳利了一下,隨即掩飾道:“聶副官放心,我們這規矩嚴著呢,一只蒼蠅也飛不出去。都是為黨國效力,謹慎點是應該的。”這話滴水不漏,卻更印證了我的懷疑。真正的機要人員,對外人的試探會本能地保持距離和警惕,而不是如此急于表功和撇清。
我沒有再多問,放下文件便告辭離開。回到自己的隔間,我泡上一杯濃茶,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毛人鳳的觸角果然已經伸到了這里,而且就在最核心的機要部門。這個林姓中尉,很可能就是一枚釘子,專門負責監視老師這位新來的、背景敏感的參謀次長。
下午,我將整理好的簡報送進老師辦公室,趁無人時,用極低的聲音迅速匯報:“老師,機要室林姓中尉,行跡可疑,疑似保密局眼線。其桌上有特殊標記。”
老師正在批閱文件的手微微一頓,沒有抬頭,只是輕輕“嗯”了一聲,表示知曉。他繼續書寫,筆尖沉穩,仿佛剛才聽到的只是尋常公務。但我知道,他聽進去了,而且立刻提高了警惕。這種處變不驚的定力,讓我由衷敬佩。
“日常公務,如常進行。”老師終于批完一份文件,放下筆,端起茶杯,目光深邃地看了我一眼,“多看,多聽,少言。尤其是與‘機要’往來,務必循規蹈矩,不留任何把柄。”
“學生明白。”我肅然應道。
下班時分,我和老師一同乘車離開參謀本部。夕陽將大樓的影子拉得很長,仿佛一只蟄伏的巨獸。透過車窗,我似乎能感受到那雙隱藏在暗處的眼睛,正冷冷地注視著我們的離去。
“看來,這參謀本部,看似平靜,實則暗流洶涌。”老師望著窗外,淡淡地說了一句。
“是,老師。”我沉聲回答,“但我們既然來了,就只能在這暗流中,走穩每一步。”
車子匯入臺北黃昏的車流,載著我們駛回那個同樣處于監視下的“家”。我知道,從今天起,一場在敵人心臟地帶、于無聲處聽驚雷的較量,正式開始了。而我,這個來自未來的靈魂,必須利用所有的知識和警惕,守護好身邊這位真正的英雄,直至黎明到來的那一刻,或者……直至生命的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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