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箱機要檔案順利運抵福州,并按照聶曦精心擬定的方案,在看似嚴密的程序下,由王弼等人接手,暫存于選定的倉庫。初步反饋的消息是,一切平靜,似乎波瀾不驚。但聶曦和吳石都清楚,這平靜的水面下,必然潛藏著洶涌的暗流。毛人鳳絕不可能坐視如此重要的資產脫離他的掌控。
果然,反擊比預想中來得更快,也更刁鉆。
這天上午,一份標著“絕密·特急”的文件夾,由徐處長親自送到了吳石的辦公桌上。與以往不同,徐處長臉上沒有絲毫虛偽的笑意,只有公事公辦的冷峻,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倨傲。
“吳參謀長,”徐處長將文件夾放下,語氣平淡卻透著壓力,“奉毛局長手諭,鑒于當前局勢及確保核心機密絕對安全之需要,保密局決定對暫存福州的機要檔案,啟動定期抽樣核查機制。這是初步方案,請參謀長過目,并予以配合。”
吳石眉頭微蹙,接過文件夾,沒有立刻打開:“抽樣核查?徐處長,檔案存放福州,是經過最高層批準的,安保措施也已完備。保密局此舉,是何用意?”
徐處長皮笑肉不笑地答道:“參謀長誤會了。并非不信任貴部的安保,實是職責所在,非常時期行非常之法。毛局長擔心,檔案長途轉運,環節眾多,難保萬無一失。抽樣核查,既是為了確保檔案完好無損,也是防患于未然,杜絕任何潛在風險。這也是為了黨國利益著想。”話說得冠冕堂皇,將不信任包裝成負責任。
吳石沉著臉,翻開方案。聶侍立一旁,心中警鈴大作。方案規定,由保密局福州站派出“專家小組”,每月兩次,在不預先通知的情況下,赴檔案庫存點,隨機抽取一定箱數的檔案,進行開封檢查,核對內容清單,查驗有無篡改、缺失或異常。
這一招極其毒辣!一旦開封檢查,誰能保證保密局的人不會暗中做手腳,栽贓陷害?或者,他們會不會借檢查之名,偷偷拍攝、復制核心情報?更可怕的是,這種不定期的、隨機的核查,就像懸在頭頂的利劍,讓負責看守的王弼等人時刻處于高壓之下,極易露出破綻。這不僅是監督,更是赤裸裸的威懾和挑釁!
“方案我看過了。”吳石合上文件夾,目光銳利地看向徐處長,“徐處長,檔案安全,責任重大,謹慎些是應該的。不過,抽樣開箱,非同小可。檔案封裝皆有嚴格程序,頻繁開啟,恐有損毀之虞,亦增加不必要的風險。再者,核查人員若頻繁出入,本身也會引人注目,反不利于保密。是否可考慮以外部檢查、封條核對為主?”
吳石試圖做最后的努力,爭取回旋余地。
徐處長卻寸步不讓:“參謀長的顧慮,兄弟理解。但毛局長強調,唯有開箱驗看,方能真正放心。至于風險,我局專家自有分寸,絕不會損壞檔案。此事已獲上峰原則同意,還望參謀長以大局為重,配合執行。”他抬出了“上峰”和“大局”,幾乎堵死了所有拒絕的借口。
辦公室內的空氣瞬間凝固。吳石面色陰沉,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面。聶曦感到一股寒意從腳底升起。毛人鳳這是陽謀,利用職權,強行將手伸進了福州,要在檔案問題上釘入一顆釘子。
沉默良久,吳石緩緩開口,聲音帶著壓抑的怒氣:“既然毛局長和上峰已有決斷,我部自當配合。不過,核查過程,必須嚴格遵循程序:一,每次核查,需有我方指定人員(王弼)全程在場監督;二,核查內容及結果,需有雙方共同簽字確認的記錄;三,若發現任何異常,需立即雙方最高層級協商處理,不得單方面行動。這是底線。”
徐處長眼中閃過一絲得色,但很快掩飾過去:“這是自然,程序公正,方能服眾。就按參謀長說的辦。相關細則,我會盡快與貴部溝通確認。”他微微躬身,“告辭。”
徐處長離開后,辦公室里一片死寂。
“老師……”聶曦擔憂地開口。
吳石抬手制止了他,走到窗前,望著窗外陰沉的天空,背影挺拔卻透著一股悲涼。“看到了嗎?敬之,這就是毛人鳳。他從不輕易認輸。正面受阻,便側面迂回;明的不行,便來暗的。這抽樣核查,就是套在我們脖子上的絞索,會越收越緊。”
“我們必須想辦法應對。”聶曦沉聲道,“王弼那邊,要立刻密電,叮囑他務必沉著應對,核查時寸步不離,詳細記錄對方一舉一動。同時,要加快‘備用方案’的準備。”
吳石轉過身,眼中寒光一閃:“不錯。毛人鳳想用核查來逼我們出錯,我們偏不能讓他如愿。通知王弼,外松內緊,一切如常。但要暗中排查倉庫內部及周邊,確保沒有其他監控漏洞。另外,”他壓低了聲音,“與‘夜梟’的聯絡,要加快!必須讓組織上知道這個新情況,早做準備。”
“是!學生明白!”聶曦凜然應命。他知道,最嚴峻的考驗即將到來。毛人鳳的反擊,將戰場從高層博弈,直接延伸到了福州倉庫那小小的空間里。接下來的每一次“抽樣核查”,都將是一次生死考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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