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石成功說服蔣介石將五百箱機要檔案暫存福州,這第一步的勝利,如同在驚濤駭浪中搶下了一處寶貴的避風港。但聶曦和吳石都清楚,這僅僅是開始。檔案一日未真正回到人民手中,危機就一日不曾解除。毛人鳳及其爪牙絕不會善罷甘休,后續的爭奪必將更加激烈。
接下來的幾天,參謀本部內緊外松。表面上,一切如常,檔案南運的準備工作在有條不紊地進行。但暗地里,一場圍繞檔案接收、存放和看守的精密布局,在吳石和聶曦之間緊鑼密鼓地展開。
“敬之,福州方面,我們必須未雨綢繆。”吳石辦公室內,窗簾緊閉,只有臺燈照亮桌面上攤開的福建省地圖和幾份絕密人事檔案。“檔案運抵福州,接收、存放地點、看守人員,這三個環節,必須萬無一失。”
“老師所言極是。”聶曦指著地圖上的福州城,“存放地點,首要考慮安全、隱蔽,且需在我方能間接控制的范圍內。直接使用軍方核心倉庫,目標太大,易被保密局滲透。選擇民用或半軍用倉庫,但必須有可靠內應。”
吳石微微頷首:“人選更是關鍵。此人需有正當職權負責此事,背景清白不易惹人懷疑,更重要的是,必須絕對可靠。”他的手指在幾份檔案上劃過,最終停留在一份名為“王弼”的檔案上。王弼,時任福州綏靖公署一處不太起眼的后勤科副科長,職位不高,但恰好負責部分軍用物資的倉儲協調。檔案顯示,此人性格沉穩,不善鉆營,是吳石一位已故老友的門生,受過吳石早年恩惠,且其家族在福州本地頗有根基。
“王弼……”聶曦快速瀏覽檔案,“職位合適,背景相對簡單,與老師有淵源。或可一用。但需進行最后考察,確保其心志堅定。”
“此事我來安排。”吳石沉聲道,“我會以關心故人之后、囑托公務為由,親自與他見一面,當面考察。你負責擬定一個詳細的檔案接收、存放和警衛方案,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明白!”聶曦領命。他知道,這是極其關鍵的一步。方案必須看起來天衣無縫,符合常規流程,又能確保實際控制權掌握在己方手中。
聶曦閉門數日,憑借對歷史細節的了解和超越時代的邏輯,精心草擬了一份《機要檔案福州暫存管理細則》。方案中,他明確規定了檔案入庫的嚴格程序、庫房的加固標準、警衛的輪班制度以及定期的檢查匯報機制,一切看起來都是為了“確保檔案安全,嚴防共黨破壞”。但在這嚴密的條款之下,他巧妙地設置了幾處不易察覺的“活扣”:
規定警衛部隊需從“非保密局直管”的福州當地警備部隊中抽調,并由綏靖公署直接指派軍官負責。
檔案清點核查需有“綏靖公署指定專員”在場,該專員人選由負責倉儲的科室推薦。
定期檢查報告需同時報送“國防部參謀次長辦公室”(即吳石)備案。
這些條款,看似是為了明確責任、加強監督,實則將檔案的日常管理權與保密局進行了切割,并為吳石遠程監控和必要時介入留下了合法渠道。
方案呈交吳石后,吳石仔細審閱,眼中露出贊許之色:“思慮周詳,分寸得當。就按此方案準備執行文書。另外,”他壓低聲音,“與‘夜梟’的聯絡渠道,近期能否啟用?需將此事最高優先級密報組織,請求福州地下黨同志暗中策應,以防萬一。”
聶曦心中一凜:“學生明白。‘夜梟’同志上次指示靜默延長,但此事關系重大,我設法在下次窗口期冒險發出最高緊急信號,簡要說明情況。”
“務必謹慎!信號內容需極度濃縮,確保即使被截獲也無法解讀。”吳石叮囑道。
就在聶曦和吳石全力布局的同時,毛人鳳方面也并未閑著。徐處長和趙副主任看似對檔案南運未加阻撓,但聶曦通過內線隱約得知,保密局已加強了對福州站的人員調配,并對可能接觸檔案的福州系統人員進行了秘密背景調查。一場無形的較量,已在檔案啟運前悄然展開。
幾天后,吳石以私人名義召見了王弼。會談內容無人知曉,但王弼離開時,臉色凝重,眼神卻異常堅定。隨后,王弼被“正常”地任命為檔案暫存管理的綏靖公署方協調員。
一切準備就緒。五百箱承載著無數秘密的檔案,在重兵押運下,緩緩駛離南京,奔赴命運未卜的福州。
站在參謀本部大樓的窗前,望著遠去的車隊揚起的塵土,聶曦握緊了拳頭。福州布局已下,但真正的考驗,現在才剛剛開始。他和老師在這盤大棋上,又落下了一子。而毛人鳳的下一步,會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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