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聯絡渠道靜默,但歷史的車輪依舊滾滾向前。時間悄然進入1948年秋,整個參謀本部都彌漫著一種大戰將至的緊張氣氛。江北傳來的消息越來越不容樂觀,高層會議的氣氛也日益凝重。
這天,吳石參加完一次高級軍事會議回來,臉色異常嚴肅。他將聶曦召至內室,關緊房門。
“敬之,”吳石壓低聲音,“局勢有變。國防部已有初步意向,可能近期會成立‘徐州剿總’,統籌華東戰事。”
聶曦心中一震!徐州剿總!淮海戰役(國民黨稱徐蚌會戰)的前奏!歷史的節點正在逼近。
吳石目光銳利地看著他:“樹正(李樹正)很可能被調往剿總,擔任參謀長一職。”
李樹正!吳石的學生!聶曦的腦中立刻浮現出相關的歷史信息。這是一個關鍵人物!
吳石沉吟片刻,走到書桌前,鋪開信紙:“樹正此人,我了解。他于公盡職,于私重情。此刻他若赴任,身處漩渦中心,信息至關重要。”他提起筆,又放下,看向聶曦:“敬之,你以為,此時我修書一封于他,是否妥當?”
聶曦立刻明白了吳石的意圖!這是要利用師生之誼,提前布下一枚關鍵的棋子!他快速權衡:風險在于,信件可能被檢查,留下痕跡;但收益巨大,若李樹正念及舊情,或許能在未來提供寶貴信息。
“老師,”聶曦謹慎道,“師生通信,情理之中。只是內容需把握分寸,既表達關切,又不露痕跡。或許……可提及幾位故交近況,以示掛念,其中可自然帶出吳仲禧先生?吳先生與老師交好,亦是樹正師兄舊識,提及他,順理成章。”
吳仲禧!這位我黨資深地下黨員的名字,從聶曦口中自然流出。他是在提示吳石,可以借此信,為日后吳仲禧可能的行動做一鋪墊。
吳石眼中閃過一絲贊賞,微微頷首:“與我所想不謀而合。”他重新提筆,略一思忖,便開始書寫。信中,他先以老師身份關心李樹正近況,談及華東局勢復雜,望其保重;隨后筆鋒自然轉向幾位老友,其中便提到“仲禧兄近日或也將赴徐淮公干,彼地你較為熟悉,若遇故人,望能代為照應一二……”
信寫得含蓄得體,即使被查,也完全是師長對學生的尋常關懷與囑托。但聶曦知道,“照應”二字,在特定的人聽來,會有不同的分量。
“此信,你設法通過最穩妥的渠道,盡快送出。”吳石將信封好,鄭重交給聶曦。
“學生明白!”聶曦接過這封看似平常卻重若千鈞的信,知道這是投向淮海戰場的第一顆問路石。他必須確保萬無一失。
淮海前夜的低語,已然響起。
送出給李樹正的信后,聶曦更加密切關注與徐州相關的一切信息。同時,他與毛人鳳方面的暗斗也從未停止,任何風吹草動都讓他神經緊繃。
這天深夜,聶曦再次冒險潛入檔案室,試圖尋找可能存在的、關于保密局最新監控技術或內部人員調動的蛛絲馬跡。在翻查一堆廢棄的登記簿時,他無意中發現一本記錄后勤倉庫低級職員值班表的舊冊子。其中一頁,關于倉庫保管員鄭國棟(鄭主任)的備注欄里,有人用極細的鉛筆,草草畫了一個幾乎難以察覺的標記——一個簡單的圓圈,里面點了一個點。
聶曦的心猛地一跳!這個標記!與他之前險遭陷阱的文心閣那個標記不同,但風格極其相似!是另一種聯絡信號?還是……自己人留下的?
他強壓激動,仔細回憶與鄭主任有限的幾次接觸。那位刻板、沉默的老主任……難道他是深潛的同志?“夜梟”的代號在他腦中閃過。難道鄭主任就是“夜梟”?
風險巨大,但或許是打破僵局的唯一機會。聶曦決定再次冒險接觸。
次日下午,他借核對一批待銷毀舊檔案之名,再次來到后勤倉庫。庫房里只有鄭主任一人在整理臺賬。聶曦走近,假裝不經意地低聲快速說道:“山高霧重,小心路滑。”(沿用之前接頭暗語,試探反應)
鄭主任登記臺賬的手猛地一頓,筆尖在紙上洇開一個小墨點。他緩緩抬起頭,渾濁的老眼銳利地掃過聶曦,帶著審視與極度的警惕。他沉默了幾秒,才用沙啞的聲音,幾乎微不可聞地接上:“……路滑,需借星光照路。”
暗號對上了!他果然是“夜梟”!
聶曦心中狂震,立刻低聲道:“同志,我是‘啟明’!目前處境危險,急需與上級恢復聯絡!”
鄭主任(夜梟)眼神復雜,快速掃視四周,壓低聲音:“此地不宜久留!明天凌晨四點,倉庫后門垃圾清運處,墻角第三塊松動的磚下,有指示。”說完,他立刻低下頭,恢復那副古板模樣,仿佛什么也沒發生。
聶曦強壓激動,迅速辦理完公務,離開倉庫。
第二天凌晨,夜色最深時,聶曦如幽靈般潛至倉庫后門。在指定位置,他果然找到了那塊松動的磚,下面壓著一個用油紙包裹的小小金屬管。擰開一看,里面是一張卷得極細的紙條,上面用密寫藥水寫著新的聯絡頻率、呼號和下次窗口時間,以及一句簡短的警告:“敵偵測技術升級,靜默延長,非萬分緊急,勿動。”
是“夜梟”!他不僅確認了身份,還提供了新的聯絡渠道和重要預警!聶曦將紙條內容牢記心中,然后將金屬管原樣放回,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雖然暫時還不能啟用這條線,但知道“夜梟”同志就在身邊,并且仍在積極活動,這讓聶曦在無盡的黑暗中看到了一線微光。他不是一個人在戰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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