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別督導辦公室的掛牌,如同在參謀本部的心臟地帶插上了一根毒刺。徐、趙二人行事愈發肆無忌憚,約談、調檔、巡查的頻率越來越高,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聶曦和吳石都清楚,這種高壓態勢持續下去,不僅會嚴重干擾正常工作,更會不斷消耗他們的精力和意志,遲早會露出破綻。
必須想辦法打破這種被動局面,至少,要奪回一絲喘息的空間。
這天深夜,參謀本部大樓早已人去樓空,只有零星巡邏哨兵的腳步聲在空曠的走廊里回蕩。吳石辦公室的燈卻依然亮著。厚重的窗簾拉得嚴嚴實實,阻隔了內外的一切。聶曦站在吳石面前,兩人臉色凝重。
“老師,徐、趙二人現在幾乎是公開監視,我們的一舉一動都在他們眼皮子底下。很多常規工作已經受到影響,長此以往,不是辦法。”聶曦低聲匯報,眉頭緊鎖。
吳石坐在椅子上,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紅木桌面,發出沉悶的篤篤聲。他何嘗不知處境之險惡?毛人鳳這一手“陽謀”,就是逼他們在高壓下犯錯。
“他們想要證據,我們就給他們一個‘證據’。”吳石的聲音低沉而冷靜,眼中閃過一絲銳利的光芒,“但不是他們想要的那種。”
聶曦心中一動:“老師的意思是?”
“毛人鳳不是懷疑我們通共嗎?不是想找我們泄露機密的把柄嗎?”吳石嘴角勾起一絲冷峭的弧度,“那我們就反其道而行之,主動給他們提供一個‘我們正在全力追查內部奸細’的假象!”
“禍水東引?”聶曦立刻明白了吳石的意圖。之前他用張明遠轉移了部分視線,但力度不夠。現在,需要一場更逼真、范圍更廣的“內部清查”表演,把水徹底攪渾,讓徐、趙二人,乃至他們背后的毛人鳳,把注意力從“吳石系統可能通共”轉移到“參謀本部內部可能有其他奸細”這個更模糊、也更易引發內耗的方向上去。
“不錯。”吳石站起身,走到保險柜前,取出一份早已準備好的、封面上標著“絕密·追風”字樣的卷宗。他將其攤開在桌上,里面是幾份精心偽造的電文片段、一些看似經過分析的嫌疑人行為報告,以及一份初步的“內部甄別方案”草案。
“這是……”聶曦仔細看著卷宗內容,心中暗驚。這些偽造的材料,指向了幾個與吳石系統素來不睦、且與保密局其他派系有牽連的中層軍官,暗示他們近期行為異常,有泄露非核心但敏感軍情的嫌疑。材料做得極為逼真,時間、地點、邏輯鏈條環環相扣,但又巧妙地留有余地,并非鐵證,更像是一種“高度懷疑”,正符合內部調查初期“寧可信其有”的特點。
“這份‘追風’計劃,你找機會,‘無意中’讓徐處長或趙副主任‘發現’。”吳石指示道,“但要做得自然,絕不能讓他們看出是故意為之。要讓他們相信,這是我們秘密進行的內查,因為涉及內部人員,且證據不足,所以暫時沒有上報督導辦公室,以免打草驚蛇。”
聶曦瞬間領會了其中的精妙之處。一旦徐、趙“意外”獲知吳石也在秘密調查“內奸”,會產生幾種效果:第一,暫時降低對吳石本身的懷疑——一個正在積極抓內奸的人,自己怎么會是內奸?第二,將徐、趙的注意力引向新的、可能存在的“目標”,引發保密局內部不同派系之間的猜忌和爭斗。第三,為自己后續的一些非常規行動(如秘密聯絡)提供一個潛在的掩護——可以解釋為是在執行“追風”計劃的秘密調查。
“學生明白!”聶曦感到一陣興奮,這是一步險棋,但也是一步攻守兼備的高棋,“具體如何操作,請老師示下。”
吳石沉吟片刻,低聲道:“明天上午,我會召集一個小范圍的作戰復盤會,與會人員包括徐、趙。會議材料由你準備。你將這份‘追風’卷宗混入需要我批閱的普通文件里,放在文件夾最下層。會議中途,你借口取一份‘遺漏’的補充圖表離開,故意不鎖抽屜。徐、趙二人中,必有一人會趁機查看你的辦公桌。”
聶曦心領神會。這是一個經典的“泄密”陷阱,利用的是對手的多疑和窺探心理。關鍵在于表演的自然——他必須表現得毫無防備,甚至要有一絲因為會議緊張而導致的“忙中出錯”。
“記住,”吳石目光嚴厲地看著聶曦,“細節決定成敗。你的表情,動作,甚至離開的時間長短,都必須恰到好處。一旦被看穿是故意設局,我們將萬劫不復。”
“學生定當小心,絕不辜負老師信任!”聶曦鄭重承諾。他知道,這不僅是策略的較量,更是心理素質和表演功力的終極考驗。
密室之中,燈火搖曳。師徒二人針對步步緊逼的敵人,定下了一條看似退讓、實則暗藏凌厲殺機的反擊之策。山雨欲來,他們不僅要堅守陣地,更要主動掀起風浪,在漩渦中尋得一線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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