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空終端的主控室內,巨大的屏幕如同一個窺視世界的獨眼,將祖拜爾劇場內發生的一切——妮露的絕舞、夢境的破碎、人群的茫然——都清晰地呈現出來。幽藍的光線映照在室內兩人的臉上,明暗交錯,如同他們此刻各自的盤算。
艾爾海森靜默地坐在操作臺前,姿勢放松得像是在觀賞一場與己無關的歌劇。
他的目光冷靜地掃過屏幕上定格的、因夢境破碎而顯得有些失焦的妮露,語氣平穩地拋出一句話,如同在陳述一個經過嚴密驗證的定理,但字里行間卻帶著冰冷的針芒:
“這就是屬于‘人’的,無法被你那堆砌著公式與數據的破銅爛鐵所模擬的力量。多托雷,你那引以為傲的‘模型’,在真正的意志面前,脆弱得如同孩童堆砌的沙堡。”
站在他身旁的博士多托雷,面具下的嘴角似乎勾起了一絲感興趣的弧度。
他并未因計劃的受挫而惱怒,反而像是一位看到了實驗出現意外數據的科學家,帶著一種殘忍的好奇,但反擊同樣犀利:
“有趣的解讀,書記官先生。不過,你的結論似乎帶著一股……嗯……廉價的情感宣泄味道?
這可不像是你一貫的風格。”
博士的聲音平滑而富有磁性,卻帶著一種非人的冰冷:
“我從不否認‘人’本身所具備的潛能,無論是正面的,還是負面的——就像我從不否認實驗鼠在絕境中也能爆發出驚人的咬合力。我所蔑視的,并非力量本身,而是引導這股力量所使用的那根‘引線’。”
他微微側頭,面具孔洞后的目光似乎落在了艾爾海森身上,帶著一絲嘲弄:
“換言之,一群羊需要一頭足夠聰明且強壯的頭羊,而不是一只只會咩咩叫、指手畫腳卻毫無方向的愚羊。我們需要的是一個明智的領導者,一個能高效利用所有資源的‘大腦’——當然,前提是這顆‘大腦’沒有被無謂的‘道德潔癖’所污染。”
“在‘效率至上’這一點上,我無法否認你的觀點——畢竟,連最低等的史萊姆都知道趨利避害。”
艾爾海森聳了聳肩,動作隨意地像是在討論晚餐吃什么,但他隨即話鋒一轉,如同最精準的手術刀,切入核心,語氣卻帶著一絲刻意的“困惑”:
“但是,多托雷先生,你在選擇并打造你那根‘引線’時,是否給予了‘材料’本身應有的尊重?或者說,在你眼中,‘生命’與‘實驗體’這兩個概念,是否早已劃上了等號?我很好奇,你晚上睡覺時,是否會夢見那些被你‘優化’掉的‘冗余樣本’?”
“哦?”
博士發出一個短促而愉悅的音節,仿佛聽到了極其有趣的事情:
“我們絕對理性、信奉效率至上的書記官,居然也開始談論‘尊重’和‘感性’了?這真是一個……令人驚喜的認知失調。”他刻意停頓了一下,語氣帶著夸張的“關切”,“難道是須彌城潮濕的空氣,終于侵蝕了你那引以為傲的邏輯電路?”
他并沒有直接反駁,甚至像是默認了艾爾海森的指控,但他選擇的攻擊角度卻更為刁鉆——他試圖解構艾爾海森此刻立場的一致性,將他的發言定義為一種“不理性”的異常。
然而,艾爾海森的面色沒有絲毫改變,仿佛對方的調侃只是無關緊要的雜音。他的理性是一座堅不可摧的堡壘,絕不會因外界的譏諷或試探而產生裂縫。他平靜地反擊:
“與其關心我的思維模式是否出現了你所謂的‘偏差’——這聽起來更像是你為自己無法理解的行為尋找的蹩腳借口——”
艾爾海森的語氣依舊平淡,卻將話題拉回了更現實的層面:
“你不如好好思考一個更迫切的問題:你將如何面對一個即將從集體夢境中蘇醒、并回憶起部分被篡改和掠奪經歷的須彌城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