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流匯攏,傷口結痂,但真正的挑戰才剛剛開始。
劉衛東拼湊起來的利益鏈條,像一根粗糙的麻繩,勉強將這個新生的團體從懸崖邊拉回。然而,人心渙散、內部驕橫的苗頭,比外部的威脅更讓劉衛東感到不安。他知道,光有錢不行,沒有規矩,這群剛剛拿起刀槍的烏合之眾,很快就會變成第二個老黑,甚至更糟。
陳山河在高燒退去后的第三天清晨,終于徹底清醒過來。他睜開眼,看到的是趴在床邊熟睡的趙紅梅憔悴的臉,和窗外廠區灰蒙蒙的天空。身體的劇痛提醒著他不久前那場血戰,但更清晰的是腦海中一個聲音:不能再這樣下去。
當劉衛東帶著賬本和這幾日的情況匯報走進來時,看到的是陳山河靠坐在床頭,眼神雖然虛弱,卻透著一股沉靜而銳利的光。
“衛東,辛苦你了。”陳山河聲音沙啞。
“山河,你醒了就好!”劉衛東松了口氣,隨即眉頭又鎖緊,“現在攤子算是暫時接住了,但下面的人……有點飄了。大壯管人只知道打罵,有幾個新來的,在夜市上對攤主說話不太客氣。”
陳山河沉默地聽著,手指無意識地捻著被角。他想起自己當初為何對老黑和劉扒皮恨之入骨,不就是因為他們不把底層人當人看嗎?如果自己變成了他們,那這場搏命,意義何在?
“把能動的兄弟,都叫到廢料堆那邊。”陳山河忽然開口,語氣不容置疑,“現在。”
半小時后,廠區后門那片空曠的廢料堆旁,稀稀拉拉站了二十幾號人。有跟著血戰過的核心兄弟,也有這幾天聞風來投靠的廠區青皮。耿大壯拄著拐杖站在前排,胡小軍手臂吊著繃帶,臉色蒼白。眾人看著被劉衛東和趙紅梅攙扶著、臉色蠟白卻腰板筆直的陳山河,竊竊私語聲漸漸平息。
陳山河掃視一圈,目光在幾個眼神閃爍、面帶驕矜的新人臉上停留片刻。
“老黑倒了。”陳山河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朵里,“不是因為咱們人多,也不是因為咱們刀快。”他頓了頓,加重語氣,“是因為他失了人心,壞了規矩!他把廠區當成了他自家的后院,想打就打,想搶就搶,不給人活路!”
人群安靜下來,連耿大壯都挺直了腰板。
“咱們今天能站在這里,不是咱們有多牛逼!”陳山河聲音提高,帶著傷后的虛弱,卻更有一種斬釘截鐵的力量,“是廠區的老少爺們兒,攤販們,司機師傅們,覺得咱們或許能講點道理,能給條活路!要是咱們也學著老黑那套,欺男霸女,盤剝鄉里,”他猛地咳嗽幾聲,趙紅梅趕緊給他拍背,他擺擺手,眼神銳利地看向眾人,“那明天倒下的,就是咱們!”
他喘了口氣,繼續道:“今天,立幾條新規矩。都給我刻在腦子里!”
“第一,不準騷擾普通工人、居民!誰家的老娘、姐妹,都不能碰!看見欺負人的,給我往死里打!打錯了,我陳山河扛著!”
“第二,夜市、運輸隊的錢,該收的收,但誰要是敢多要一分,敢強買強賣,別怪我翻臉不認人!”
“第三,內部兄弟,不準內斗!有矛盾,找衛東,找大壯,找我評理!誰敢私下動手,挑撥離間,滾出去!”
他每說一條,目光就掃過全場,尤其在幾個面露不以為然的新人臉上定格。那目光冰冷,帶著剛從鬼門關爬回來的煞氣,讓人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