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疤劉被打殘的消息,像一場猝不及防的暴風雪,席卷了廠區邊緣的每一個角落。帶來的不僅是震驚和恐懼,更是一種權力交替前的真空和躁動。夜市連著兩天沒開張,攤販們人心惶惶,不知道接下來會是什么光景,更怕成為下一個被殃及的池魚。
第三天傍晚,天色剛暗下來,幾個膽大的攤主試探著推著家伙事兒出來,卻不敢像往常那樣吆喝,只是縮在各自的角落,警惕地打量著每一個路過的人影。
就在這種壓抑的、一觸即發的氛圍中,陳山河出現了。
他不是一個人。耿大壯像一尊鐵塔似的跟在他身側,沉默,卻帶著一股不容忽視的壓迫感。劉衛東則跟在稍后一點的位置,眼睛滴溜溜地掃視著周圍,既有緊張,也有一種莫名的興奮。
三人徑直走到夜市中間那塊原本屬于刀疤劉“巡視”的空地上。所有的目光瞬間聚焦過來,竊竊私語聲戛然而止,空氣仿佛都凝固了。
陳山河停下腳步,目光緩緩掃過那一張張或驚恐、或疑惑、或麻木的臉。他的臉色依舊有些蒼白,但眼神卻異常沉靜,甚至帶著一種與年齡不符的冷厲。
他沒有提高音量,聲音卻清晰地傳到了每個豎起耳朵的攤主耳中。
“刀疤劉,以后不會來了。”
一句話,像塊石頭砸進死水潭,激起無聲的巨浪。攤販們互相交換著眼神,不敢接話,心里卻翻江倒海。
陳山河頓了頓,繼續開口,語氣平淡,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意味:“這片場子,以后歸我們管。”
他用了“我們”,但所有人都明白,核心是他陳山河。
“規矩,改一改。”他伸出三根手指,“第一,按月交錢,攤子大的十塊,小的五塊,固定數額,不多收,不亂收。”
這個數額,比刀疤劉那時看心情胡亂索要的,確實明確也“公道”了一些。
“第二,錢,不是白收。以后這片,有人搗亂,欺負人,偷東西,我們管。”
他指了指身邊的耿大壯。耿大壯適時地挺直了腰板,那雙粗壯的手臂和兇狠的眼神,比任何話語都有說服力。
“第三,”陳山河的聲音陡然轉冷,目光也變得銳利起來,“誰要是壞了規矩,或者想著去保衛科捅點什么……”他沒說下去,但那冰冷的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
現場一片死寂。只有寒風刮過篷布發出的嗚嗚聲響。
攤販們面面相覷,心情復雜。新來的這伙人,看著比刀疤劉更年輕,但也更狠——刀疤劉只是打斷過別人的胳膊,這位可是直接廢了刀疤劉兩條腿!他們說的“管”,是真的保護,還是另一種形式的統治?那所謂的“規矩”,又能維持多久?
恐懼和疑慮,依舊盤旋在每個人心頭。
陳山河沒有再多說。他知道,話說多了沒用,得看行動。他朝劉衛東使了個眼色。
劉衛東立刻從懷里掏出個皺巴巴的小本子和半截鉛筆頭,清了清嗓子,臉上擠出一點算是和氣的表情,走向離得最近的一個賣針頭線腦的老太太。
“王嬸兒,這個月,五塊。”他聲音盡量放平緩。
那老太太嚇得一哆嗦,看著劉衛東,又看看后面面無表情的陳山河和兇神惡煞的耿大壯,手忙腳亂地從貼身口袋里掏出一個手絹包,顫抖著數出五張皺巴巴的一塊錢票子,遞了過去。
劉衛東在本子上劃了一道,收起錢,走向下一個攤主。
接收,以一種強硬的、不容拒絕的方式,開始了。
陳山河站在原地,默默地看著。耿大壯守在他身邊,像一尊門神。
夜市的氣氛依舊緊繃,但一種新的秩序,已然伴隨著血腥氣和冰冷的威脅,悄然降臨。
這片曾經被刀疤劉蹂躪的底層地盤,換了新的主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