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山河找到劉衛東和耿大壯時,兩人正縮在劉衛東家那間冰冷的倉房里,對著一盞煤油燈,百無聊賴地掰著幾顆炒黃豆下酒。倉房里彌漫著一股劣質散酒和煤油混合的嗆人味道。
門被猛地推開,冷風灌入,吹得煤油燈苗劇烈晃動。兩人嚇了一跳,抬頭看見陳山河站在門口,臉色是一種他們從未見過的、近乎猙獰的平靜,眼睛里卻燒著兩簇冰冷的火焰。
“山子?咋了?劉扒皮又找你麻煩了?”劉衛東放下黃豆,緊張地問。
陳山河沒回答,反手關上門,隔絕了外面的寒風。他走到煤油燈旁,昏黃的光線照亮他緊繃的下頜線。
“刀疤劉。”他從牙縫里擠出這三個字,聲音低啞,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我忍不了了。”
劉衛東和耿大壯對視一眼,都有些愕然。刀疤劉勒索他們不是一天兩天了,雖然憋屈,但之前陳山河一直主張隱忍。
“你……你想干啥?”劉衛東咽了口唾沫,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干他。”陳山河言簡意賅,眼神掃過兩人,“就今晚。”
“今晚?!”劉衛東驚得差點跳起來,“你瘋了?怎么干?他身邊總跟著人!”
“他喝多了就只帶一個跟班。”陳山河的聲音冷靜得可怕,像是在陳述一個與己無關的事實,“紅星雜貨鋪打酒,然后走小胡同回宿舍。九點半左右,二號胡同那段沒燈,兩邊堆的都是破爛家具,是個死胡同拐角。”
他語速不快,卻清晰無比地說出了時間、地點、環境,甚至對方的人數狀態。顯然,這不是一時沖動,而是經過了長時間的觀察和醞釀。
劉衛東張大了嘴巴,像是第一次認識陳山河。耿大壯則握緊了拳頭,甕聲問:“山河哥,你說咋干,俺就咋干!”
陳山河看向劉衛東。
劉衛東臉上陰晴不定,心里飛快地盤算著。刀疤劉確實可恨,他也早憋著一肚子火。但真動手……萬一失手,或者被認出來,后果不堪設想。他可不想進保衛科,更不想吃牢飯。
“山子……這事兒……是不是再琢磨琢磨?”劉衛東試圖勸阻,“風險太大了!為那么個爛人,不值當……”
“他今天把老李頭的烤爐踹了。”陳山河打斷他,聲音依舊平靜,卻帶著一種沉重的力量,“就因為一個紅薯沒烤好。老頭跪在地上撿炭火。”
倉房里安靜下來,只有煤油燈芯燃燒的噼啪聲。
劉衛東不說話了。老李頭的事他也知道,當時心里也不得勁,但很快就拋到了腦后。此刻被陳山河用這種語氣說出來,他臉上有點掛不住。
耿大壯呼吸粗重起來,顯然被激怒了:“狗日的!欺負老實人!干他!”
陳山河盯著劉衛東:“衛東,你就說,干不干?你不干,我和大壯去。”
話說到這個份上,劉衛東知道自己沒退路了。他了解陳山河,平時悶聲不響,一旦下了決心,八頭牛都拉不回來。他要是不參與,以后這兄弟也沒法做了。而且……他心里那點被壓抑的狠勁,也被勾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