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說越來勁,叉著腰,試圖挺起那沒什么力道的胸膛,氣勢洶洶地往前又撞了一步,目光在云凝凹凸有致的朦朧身段和四位侍女臉上反復流連,臉上因激動泛起一股病態的酡紅:
“嘿嘿嘿,美人兒,別怕!跟本少爺回去,吃香喝辣綾羅綢緞,包管你們比在這兒強百倍!以后就是這云霞城的女主人!榮華富貴享之不盡!”
這邊喧囂一起,月心本已沉靜下來的眉峰瞬間擰緊,眼底寒光一閃,如同冰湖乍裂。她捧著墨玉珠匣的手指微微收緊,那暗沉的玉光似乎在她指尖凝成一絲銳意。
一旁的月情,那本就帶著三分譏誚的薄唇勾起的弧度更深了些,周身那層難以察覺的漣漪猛地向外擴散了幾分,空氣似乎都粘稠了。
知意小臉“噌”地漲紅——這次可不是憋的,是被氣炸了!她手里剛被月心塞過來的一個裝著幾只精巧玉簪的小錦盒幾乎要被她捏碎,“你…你…”了半天,氣得說不出整話,差點沒當場把那錦盒摔在趙鯤那張肥臉上。
連一直處于某種空間感知狀態、對外物幾近無感的知畫,都緩緩轉過了目光。那雙清澈又深邃、仿佛洞徹無數虛空的眼睛里,冰冷的審視如同實質的鋼針,無聲地刺向趙鯤。
在她目光落下的瞬間,趙鯤身后幾個護衛頭領猛地汗毛倒豎,脊背瞬間竄過一股寒流,竟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小半步,仿佛被無形的猛獸盯上!他們甚至能清晰地聽到自己牙關控制不住的輕微磕碰聲!這不是面對強大力量的恐懼,更像是低等生物撞見史前巨獸的滅頂驚惶!
空氣仿佛瞬間被無形的力量凍結、加壓,下一秒就要將趙鯤和他那幫蝦兵蟹將碾成齏粉。
就在這緊繃得如同拉滿的弓弦、眼看就要嗡鳴崩裂的剎那,一道平靜得近乎無痕的意念,如同拂過冰面的一片雪花,輕輕地、卻又帶著絕對不容置疑的力量,落在了月心、月情、知畫身上,最后在蹦跶著幾乎要炸開的知意額角蜻蜓點水般一觸。
這股意念輕柔,卻如寒冰融水瞬間澆熄火山,又如鐵鉗瞬間鎖死猛獸。
三位侍女周身躁動的氣機幾乎是立刻被按回深水。唯有最跳脫的知意,被那意念一碰,動作猛地頓住,像一只被無形手指頭捏住后脖頸的炸毛小貓,僵硬在那里,鼓著腮幫子,圓溜溜的大眼睛里憤怒的火焰還沒熄滅,但整個人卻動彈不得,小臉憋得更紅了。
云凝的目光,甚至都沒有分給叫囂的趙鯤一絲一毫。她仿佛還在欣賞那步搖上流淌的微光,指尖甚至又輕輕撥動了一下其中一絲銀線。只是她垂在身側的手,對著身后四位侍女的方向,極其細微地搖了搖,指尖劃過一絲幾乎無法察覺的冰冷弧線。
四位侍女何等冰雪聰明!一瞬間,主子的意圖被她們精確無誤地捕捉、理解,并毫無遲疑地執行。
月心眼底的寒冰瞬間融化,化作一片……迷蒙驚惶的水汽?她那捧著墨玉匣子的手指不再繃緊,反而微微發起抖來,本就溫婉的秀眉蹙起,櫻唇輕抿,后退了小半步,整個人如同受驚的玉兔。方才匣子上散發的凝練幽光,此刻在她恰到好處的微微抖動下,恰如其分地減弱,顯得黯淡無華。
月情反應更快!她本就距離趙鯤最近。當那抹意識降臨時,她那總是帶著三分譏誚的眼神陡然一變。瞳孔里那慣有的冷漠譏誚瞬間被一種強烈恐懼沖刷干凈,只剩滿滿的、純然的不安。
她身體猛地一顫,仿佛被趙鯤那淫邪的眼神灼傷,動作幅度大得連帶著腰間一串金鈴都發出幾聲短促、倉皇的輕響。在那恐懼的眼神深處,一絲微妙的、不易察覺的冷笑幾乎一閃而逝,旋即被更深切的水光覆蓋。她幾乎是本能地微微側身,將半個身子藏在了云凝那模糊朦朧的身影之后,試圖尋求一絲庇護——這姿態,將一個色厲內荏又自視甚高的貴女,見到流氓地痞時倉促間的強自鎮定演得入木三分!
就連沉靜的知畫,此刻也微垂下眼簾,遮住了那份過于深邃冰冷的審視目光。她腳下微不可察地后退,使得原本站得有些距離的身位恰巧靠攏了月情那邊,形成一種抱團取暖的姿態。只是,她微微垂下的眼睫縫隙里,并非柔弱,而是更深的、冰封千年的冷漠計算。
至于知意…這鬼靈精怪的丫頭反應簡直是神來之筆!她先是還僵硬著,小嘴撅著,眼睛里怒意未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