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陰山駙馬
盜墓不是請客吃飯,不是做文章,不是繪畫繡花,不能那樣雅致,那樣從容不迫,文質彬彬,那樣溫良恭儉讓。盜墓是一門技術,是一門需要脫離紙上談兵的技術。
要問這一行當的起源,怕是要追溯到兩千多年前。上至帝王將相,下至黎民百姓,盜墓如影隨形,無處不在。伍子胥、項羽、董卓、曹操、孫權、劉豫、孫殿英、姚玉忠。。。。。。盜墓者層出不窮,大浪淘沙。
摸金校尉,發丘將軍,卸嶺力士,搬山道人。四大門派早已被歷史的塵埃淹沒。如今只剩下以長江為界的南北兩派。其中北派又可細分為京派、安陽派(又名殷墟派)、關中派、東北派,主要遵循技術流盜墓;而南派則可細分為廣東派、長沙派,主要信奉玄學流盜墓。(詳情請看本篇末尾備注)
而今天要講的,卻是隱藏在南派中的又一脈——陰山駙馬。
唐末,僖宗乾符年間。
煌煌大唐,歷經近三百載風雨,此刻已是日薄西山,氣息奄奄。皇權旁落,宦官專權于內,藩鎮割據于外。烽煙四起,流民如潮,偌大的帝國如同一艘千瘡百孔的巨艦,在驚濤駭浪中艱難漂浮,隨時可能傾覆。
京兆府,華原縣。
時值深秋,寒風蕭瑟,卷起滿地枯黃落葉,也卷不走這片土地上的貧瘠與蕭索。城墻低矮破敗,街道上行人稀落,面有菜色,眼神麻木。在這亂世茍活,已屬不易。
城南一處低矮破舊的土坯房里,少年溫韜蜷縮在冰冷的炕角,肚里餓得如同火燒。他年約十五六歲,身材瘦小,面色蠟黃,唯有一雙眼睛,滴溜溜轉動時,透著一股與年齡不符的精明與賊氣。
溫家早已破落,父母早亡,留下他一人在這世道掙扎。鄰里鄉親,見他游手好閑,慣會些偷雞摸狗的勾當,無不避之如蛇蝎,背地里都罵他是“瘟神”、“賊骨頭”。
“媽的,皇帝老兒做不好不如把位置讓給我。”溫韜啐了一口唾沫,揉著咕咕叫的肚子,眼神在空蕩蕩、家徒四壁的屋子里掃過,最終落在了墻角那堆他平日里順手牽羊弄回來的、雜七雜八的物事上。多是些不值錢的破銅爛鐵,或是些半新不舊的衣物。
他的目光,最終鎖定在一個略顯不同的、用舊布包裹的長條物件上。那是他前幾天夜里,摸進城里王舉人家后院,順手撈出來的。當時只覺得這包裹用料講究,沉甸甸的,以為是啥寶貝。他爬過去,三兩下扯開舊布。
里面是一個古樸的紫檀木長盒。打開木盒,一股淡淡的墨香和陳舊氣息撲面而來。里面是一卷畫軸。
溫韜有些失望,畫這玩意兒,不能吃不能喝,有啥用?
他悻悻地展開畫軸。畫卷古舊,絹本設色,已然有些泛黃破損。畫中是一片云霧繚繞的深山,意境幽遠。山澗旁,一座簡陋的茅亭內,坐著一位身著素白衣裙的女子。那女子側對著畫面,只能看到半邊臉頰和窈窕的背影,手持書卷,似乎在凝望山間流云。畫工極其精湛,女子雖未露全貌,但那姿態、那神韻,竟有一種說不出的清冷與孤高,仿佛不是凡塵俗世之人。畫角有幾個模糊的題跋和印章,溫韜大字不識幾個,自然也看不懂。
“一個女人?”他嘟囔著,想起似乎聽人提起過王舉人祖上出過官,收藏了些字畫。“看著倒是挺好看,可惜不能當飯吃。”
他卷起畫,揣進懷里,打算去城里唯一的那家兼營典當和雜貨的鋪子碰碰運氣。然而,結果讓他大失所望。
那鋪子老板瞇著三角眼,對著畫軸看了半晌,又嫌棄地摸了摸絹布,最后撇撇嘴:“破畫一張,年頭是有點,但這品相。。。。。。嘖嘖,邊都磨損了,墨色也暗了。最多。。。。。。給你十文,愛賣不賣。”
十文?還不夠買幾斤糙米的!
溫韜氣得差點罵娘,這王舉人家里當寶貝收著的東西,就值這點錢?
他一把搶過畫軸,扭頭就走,心里憋著一股邪火。回到那冰冷的破屋,看著扔在角落里那的破爛畫,再想到鋪子老板那鄙夷的嘴臉,一股無名火直沖腦門。他越想越氣,覺得自己冒著風險偷來的東西,竟然如此不值錢。
“媽的,什么破玩意兒!留著還占地方!”他惡向膽邊生,一把將那卷《仕女山居圖》抓過來,幾步走到屋內那個用來取暖、此刻卻冰冷熄火的土灶前,掏出火折子,吹燃,毫不猶豫地就朝畫軸一角湊去。
干燥的絹布和宣紙極易燃燒,火苗“嗤”地一下竄起,迅速蔓延開來。就在火焰即將吞噬畫中那白衣女子身影的剎那——
“嗚。。。。。。”
一聲極其細微、卻又清晰無比的女子啜泣聲,突兀地在死寂的破屋里響起。那哭聲幽怨、凄楚,仿佛蘊含著無盡的委屈與哀傷,直接鉆入人的心底。
溫韜嚇得渾身一個激靈,手一抖,火折子差點掉在地上。他猛地回頭,屋里空空如也,除了他自己,哪有半個女人影子?
幻覺?餓出幻覺了?
他驚疑不定地轉回頭,看向那燃燒的畫軸。就在這時,那哭聲又響了起來,而且。。。。。。似乎就是從畫里傳出來的!
“嗚。。。。。。公子。。。。。。為何。。。。。。要燒了奴家。。。。。。”聲音斷斷續續,帶著煙氣繚繞般的虛幻感,真真切切地傳入溫韜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