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撤退
一路連滾帶爬,跌跌撞撞,直到那低矮破敗的窩棚黑影映入眼簾,胸腔里那股火燒火燎的緊迫感才稍稍緩解,取而代之的是渾身散架般的劇痛和脫力后的虛浮。
老柴背著黃爺,第一個踉蹌著沖進窩棚,小心翼翼地將幾乎昏迷的黃爺放在那鋪著干草的地鋪上。
三娘立刻撲了過去,聲音發顫地連聲呼喚:“爹!爹!你怎么樣?”
黃爺眼皮顫動了幾下,艱難地睜開一條縫,嘴唇翕動,卻只發出一些模糊的氣音,隨即又昏沉過去。他臉色灰敗得嚇人,呼吸微弱而急促,仿佛隨時都會斷掉。
斌子“哐當”一聲把那四袋沉重無比的明器扔在墻角,自己也跟著癱坐在地,靠著土坯墻大口喘氣,汗水像小溪一樣從他臉上淌下,混著泥污,看上去狼狽不堪。他胡亂用袖子抹了把臉,眼神里還殘留著未散的驚懼。
泥鰍跟在我后面跌進來,反手就把那扇破草簾子胡亂掖緊,好像這樣就能擋住外面所有的黑暗和恐怖。他背靠著門板滑坐下來,胸口劇烈起伏,從懷里摸煙盒,手抖得厲害,半天才叼上一根,劃了好幾根火柴才點著,猛吸一口,嗆得劇烈咳嗽起來,眼淚都咳出來了。
老范是最后一個進來的,幾乎是爬進來的,一進門就癱軟在地,像個被抽掉了骨頭的破口袋,厚眼鏡歪在一邊,眼神渙散,嘴里還在無意識地念叨著:“長生。。。。。。瘋了。。。。。。都瘋了。。。。。。”
我靠在門邊,感覺兩條腿軟得像面條,不停打顫。
冷風從草簾縫隙鉆進來,吹在濕透的后背上,激起一層又一層的雞皮疙瘩。窩棚里那股熟悉的霉味、羊膻味和汗臭味此刻聞起來,竟然有種詭異的、令人安心的“人味兒”,沖淡了鼻腔里似乎還殘留著的、來自地底的那股奇異香氣和腐朽氣息。
窩棚中央那堆灰燼早已冰冷死寂。
沉默。
死一樣的沉默籠罩著小小的窩棚,只有幾個人粗重不均的喘息和咳嗽聲。劫后余生的慶幸和那難以磨滅的恐怖畫面在腦子里瘋狂打架,讓人一陣陣發懵。
最終還是老柴最先穩住了神。他深吸幾口氣,走到墻角,從一個破麻袋里翻出我們帶來的軍用水壺,擰開蓋子,自己先灌了一大口,然后走到地鋪邊,小心地托起黃爺的頭,一點點給他喂水。
清水順著黃爺的嘴角流下一些,但大部分似乎咽了下去。他的喉嚨滾動了幾下,呼吸似乎稍微平穩了一點。
老柴又檢查了一下黃爺的身體,主要是四肢和軀干,看有沒有明顯的骨折或外傷。“還好,骨頭應該沒事,就是脫力,加上驚嚇和吸了太多尸暈(毒氣),傷了元氣。”他沉聲道,但眉頭依舊緊鎖。
干我們這行都知道,有些傷,不在表面。
“現在。。。。。。現在咋辦?”泥鰍掐滅了煙,聲音沙啞地問,眼神不由自主地瞟向墻角那四個鼓鼓囊囊的帆布袋。
那里面裝著足以讓我們所有人逍遙快活大半輩子的財富,但此刻,它們更像是不祥的詛咒,散發著危險的誘惑。
老柴看了一眼昏迷的黃爺,又掃過我們這群驚魂未定的殘兵敗將,嘆了口氣:“天快亮了,這地方不能待了。老皮和啞巴。。。。。。”他話音未落,窩棚的草簾被輕輕掀開一條縫,兩個黑影如同融入夜色的貍貓,悄無聲息地鉆了進來,正是負責在外圍警戒的老皮和啞巴。他們一進來,就被窩棚里這慘烈狼狽的景象和墻角那突兀的四個大袋子震了一下。
“黃爺咋了?”老皮壓低聲音,急問,目光銳利地掃過黃爺灰敗的臉。
“下面碰上硬點子了,傷了元氣。”老柴言簡意賅,“外面怎么樣?”
“剛才你們鬧出的動靜不小。”老皮臉色凝重,看了一眼探洞的方向,“幸虧這地方偏。但保不齊會招來啥。得趕緊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