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九踏上極北邊陲的土地時,風雪正像一把把鋒利的碎玻璃,刮擦著“北境-17號邊陲孤兒院”那棟孤零零的灰色建筑。
這里是文明地圖的邊緣,空氣中除了冷,再無他物。
他以軍管會技術員的身份,名正言順地在孤兒院的承重墻、地板接縫、甚至每一張兒童床的床腳下,安裝著那些偽裝成“建筑安全震動傳感器”的精密設備。
他的真實目的,是監聽這片死寂之地最后的生命脈動。
一周后,第一批數據經由亞空間通訊鏈路,回傳至他的便攜終端。
他坐在冰冷的工具車里,看著屏幕上跳動的波形圖,呼吸逐漸變得滯重。
數據驚人地印證了他的猜想,卻又以一種更加匪夷所思的方式。
午睡時,孩子們無意識的翻身,數十個動作此起彼伏,卻總能在零點幾秒的間隔內,形成一道穩定傳遞至地基的低頻共振波。
課堂上,孩子們推開課桌起立,木頭與地面摩擦的“刺啦”聲,竟被切割成了數個短暫而有力的節拍,完美避開了本地一種名為“音爆蛛”的變異體最敏感的音頻段。
就連兩個孩子為了爭搶一個缺了胳膊的玩偶,互相推搡著跺腳,那看似混亂的落足點,在頻譜分析圖上,竟也勾勒出了一道標準的“Z”字形防御波段——那是教科書級別的,用以干擾掘地類變異獸方向感的戰術步伐。
他們沒有被教導,沒有被提醒,這一切,仿佛是寫進了他們基因里的呼吸和心跳。
最驚心動魄的一幕,發生在第七個夜晚。
監控畫面中,一個只有四五歲、穿著單薄睡衣的幼兒,在夢游中推開了宿舍的門,搖搖晃晃地走向了孤兒院銹跡斑斑的大門口。
而在院墻外的紅外熱成像畫面上,兩個巨大的、散發著高溫的“砂囊獸”熱源,正如同幽靈般緩緩逼近。
它們是極北之地的頂級掠食者,依靠感知生物熱量和最微弱的地面震動捕食。
林九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指已經按在了緊急警報的按鈕上。
就在這時,那名夢游的幼兒似乎被什么絆了一下,迷迷糊糊地扶住了門框。
他順手抓起了靠在門邊的一根掃帚柄,像是握著一根有趣的木棍,對著凍得像鋼鐵一樣的地面,無意識地敲了三下。
“叩。”
“叩、叩。”
兩短一長。一個最簡單,也最基礎的警戒信號。
畫面中,那兩只已經潛伏到攻擊距離的砂囊獸,龐大的身軀猛然一滯,仿佛被無形的巨手按住了頭顱。
它們頭部的熱量信號瞬間降到了冰點,這是它們陷入感官混亂的典型特征。
僵持了足足十幾秒后,這兩頭足以夷平一座小型哨所的怪物,竟像見到了天敵一般,悄無聲息地調轉方向,倉皇退入了茫茫的雪原之中。
孩子打了個哈欠,丟下掃帚,轉身搖搖晃晃地走回了宿舍。
林九坐在駕駛座上,許久沒有動彈。
他看著屏幕,最終緩緩伸出手,刪除了這段足以顛覆現有生物防御理論的原始錄像。
他只在加密的私人日志里,用冰冷顫抖的指尖,敲下了最后一行總結。
“第一代無需教導的守夜人,已誕生。”
幾乎同一時間,在溫暖如春的南方聯合指揮部,一場高級軍事會議正在劍拔弩張地進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