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
一月已過,大雪紛飛。
陸昭若從顧羨處歸來,腳步虛晃。
顧羨氣若游絲的話語,不斷在耳邊回響。
“他當年……剿倭有功,本可高升……卻自請調任麟海,甘當一名小小統領……”
顧羨劇烈地咳嗽著,斷斷續續道,“都是為了你……他本只想默默地守護你,結果,你卻開始籌謀狀告沈容之。”
“他為你鋪就生意路……讓我寒冬臘月臥于山野,裝病垂危,只為讓你‘救’下我,日后才好名正言順地幫你。”
顧羨枯槁的臉上露出一抹慘淡的自嘲:“我哪有什么善心,不過是他,日夜被愧疚啃噬,想方設法彌補你罷了。”
恰在此時。
班陵也踏雪而來,這個憨直的漢子搓著手,甕聲甕氣地證實:“俺……俺去你鋪子定制衣裳,也是將軍吩咐的。”
“去海外查沈容之……也是將軍派的人……”
“好多事,俺記不清了,但都是將軍的安排。”
顧羨在二忠的攙扶下,用盡力氣掙扎起身,那具早已被病魔掏空的身軀,朝著陸昭若深深鞠躬:“萬請陸娘子……莫要再怪他。這些年,他活著每一日,都是在向您懺悔。”
他喘息片刻,又說:“況且……當年他是為救你,殺了山匪后,不慎中了對方臨死前撒出的,烈性魅藥,才會那般失控。”
魅藥?
陸昭若渾身一顫,如遭雷擊。
原來那夜他的暴戾,竟是源于此?
那個被孫敬殺死的山匪,竟刻意隱瞞了這最關鍵的一點!
然而,縱使真相大白,那刻骨的屈辱與多年來的煎熬,又豈是一句“中毒失控”所能抹平?
她依然痛徹心扉,無法釋懷。
她猛地轉身,踉蹌著踏入漫天風雪之中。
顧羨望著她那決絕又孤寂的背影,用盡最后的力氣,嘶聲道:“陸娘子,顧某從前……只愿見你與阿瞑,能放下芥蒂,白頭偕老……”
陸昭若的腳步微微一頓,卻未回頭,繼續前行。
顧羨望著窗外無盡的飛雪,慘然一笑,似自語,似祈愿:
“如今……顧某再添一個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