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若只如初見
肖塵看著她痛苦的模樣,聲音放緩了些:“你若不說出來,我永遠(yuǎn)不會主動去問。以前的事,過去了就過去了。你一個弱女子,在那樣的環(huán)境里掙扎求存,有自己的不得已。至于三皇子那邊……”他頓了頓,語氣里帶著一種絕對的自信,“他若因此不滿,又能如何?”
然而,紅袖卻堅定地?fù)u了搖頭,臉上是一種混合著羞愧、決絕和某種自毀傾向的復(fù)雜神情:“公子憐惜我,待我寬厚,我心里都明白,都記得!可……可事情原本就是這樣,是我心存不良,利用了公子的善意接近您。與君初相逢,我便存了算計之心。此后的種種……即便有幾分真心,也不過是建立在欺騙之上的貪戀和僥幸罷了。我……我已知公子憐我,但我……已無顏再留在公子身邊了。”她的話語如同刀割,既傷己,也傷人。
肖塵沉默了片刻,忽然問了一個似乎不相干的問題:“那個云妙……與你,可是真的相識?”
紅袖用力點(diǎn)頭,淚水涌得更兇:“情同姐妹,絕無虛假!她……她其實(shí)也是被三皇子早年安排的人,來了京城。只是后來……后來她真的愛上了那個她想嫁的普通人,生了退意,才會……才會惹來殺身之禍……”她的話語證實(shí)了云妙遭遇的真實(shí)性,也點(diǎn)明了三皇子在這背后的陰影。
肖塵心下明了,這三皇子的美人計倒是布局深遠(yuǎn),只可惜,算盤打得再精,也架不住人心會變,最終落得個“肉包子打狗”的結(jié)局。
他知道,話已至此,再也留不住她了。紅袖此刻需要的,或許不是寬容,而是一種自我懲罰式的解脫。他重重地嘆了口氣,帶著幾分無奈和釋然:“既然如此……那你為三皇子做的事,就算到此為止了。就像你說的,以后,就為自己,自由自在地生活吧。有我在一日,他不敢對你如何。”
紅袖聞言,眼中淚水再次決堤,她對著肖塵,無比鄭重地、緩緩地磕了三個頭,每一個都擲地有聲。然后,她才撐著有些發(fā)軟的雙腿,慢慢地、一步一步地向廳外走去,背影決絕而凄涼。
沈明月在一旁看得心急,忍不住追了出去,在廊下拉住紅袖,低聲斥道:“你個傻子!你不說出來,以他的性子,一輩子都不會問你!你何必自己戳破?!”
紅袖回過頭,淚痕未干,卻帶著一種奇異的平靜:“明月姐姐……我怎能……怎能忍心繼續(xù)騙他?我配不上他待我的好……”
沈明月瞪了她一眼,又是氣惱又是心疼:“糊涂鬼!”她嘴上罵著,動作卻極快地從自己袖中取出一個早已準(zhǔn)備好的、繡工精致的荷包,不由分說地塞進(jìn)紅袖懷里,壓低聲音道,“你那一匣子首飾太過扎眼,我替你收著了。這荷包里有足夠你安身立命的銀票。聽我的,就在京城呆著,哪兒也別去!有那個煞星……有他在京城鎮(zhèn)著,沒人敢動你!”
“可是……”紅袖還想說什么。
“別可是了!”沈明月打斷她,語氣不容置疑,“日子還長著呢!先安頓下來再說!”
第77章若只如初見
肖塵自然是聽不到她們兩人這番壓低聲音的交談。他只是站在廳內(nèi),望著紅袖那漸行漸遠(yuǎn)的窈窕背影,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xiàn)出初遇時,她在擷芳樓的舞臺上,一身紅衣似火,翩若驚鴻、婉若游龍的絕美舞姿。那一幕,曾真切地驚艷過他的時光。
沈婉清輕輕走到他身邊,溫柔地挽住他的手臂,仰頭看著他眼中一閃而過的悵然,柔聲問道:“相公若是舍不得……不如,我去把她追回來?紅袖妹妹也是身不由己,如今既已坦白,往后若能沒了那些束縛,待你定是一心一意的。”
肖塵收回目光,緩緩搖了搖頭,語氣平靜卻堅定:“想走,是她自己選的路。若我強(qiáng)行留下她,難免在她心里留下一個永遠(yuǎn)無法解開的心結(jié)。”
他頓了頓,低頭看向沈婉清,嘴角勾起一抹淺淡的弧度,帶著點(diǎn)回憶的意味,“就像當(dāng)初你我初見,我即便……即便對你有所好感,也不能明知你身有婚約,就不管不顧地把你搶了去吧?總要有些規(guī)矩。”
沈婉清聞言,不知想起了什么,白皙的臉頰上突然飛起兩抹動人的紅霞,她微微垂下眼睫,聲音細(xì)若蚊蚋,卻帶著一絲大膽的嬌憨:
“其實(shí)……其實(shí)當(dāng)時我心里偷偷想著,若……若真被你那樣的人搶了去,也是……也是很好的。你那時若真的來搶……我……我是不反抗的。”
肖塵一愣,隨即失笑,伸手輕輕捏了捏她的鼻尖。
差點(diǎn)忘了,自己懷里這個看似最是知書達(dá)理、循規(guī)蹈矩的大家閨秀,骨子里,原來也是個藏著不安分心思的小女子。
紅袖離去時那決絕而凄涼的背影似乎還殘留在空氣里,帶著未散的淚意。肖塵尚未來得及將這縷情緒細(xì)細(xì)梳理,管家便已悄無聲息地再次上前,躬身稟報,語氣比以往更加恭謹(jǐn),甚至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于撇清的坦誠:“侯爺,皇后娘娘駕到,已在門外。”
這管家不愧是混跡京城的人精,早已將府內(nèi)形勢看得分明,知曉在這位爺面前,任何虛與委蛇和小心思都是徒勞,甚至可能引火燒身,倒不如徹底坦誠,或許還能保個平安。
沈婉清聽聞皇后親至,下意識地蹙了蹙秀眉。她對于面對這等執(zhí)掌天下權(quán)柄、周身縈繞著無形威壓的大人物,依舊心懷怯意,便輕聲對肖塵道:“相公,我……我先回后宅了。”隨即帶著同樣面露惶惑的月兒,匆匆避入了內(nèi)院。
莊幼魚此次前來,依舊只帶了那名臉覆冰冷鐵面、如同磐石般沉默的護(hù)衛(wèi)海蘭。
肖塵看著這位皇后,目光在她那張兼具風(fēng)韻與威嚴(yán)貴氣的臉上停留片刻,基于對美好事物本能的幾分好感,他難得地開口提醒了一句,語氣帶著點(diǎn)漫不經(jīng)心:“你就只有這么一個護(hù)衛(wèi)?這做法,很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