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重刃搓了搓臉,沒有看向李昭,接著說道:“那一趟走鏢回來后,機緣巧合下,我與府衙一位書吏相識,他叫蕭澈,莫小看這位書吏,他也是出自世家大族,不過是家族沒落了些,他又無心學業,不愿科舉,家中便在府衙給他找了一個閑差,這些年也多得他陪我。”
李重刃頓了一下才又說:“這些年好些了,你前幾次走洗罪鏢的時候,我都已準備好,只要聽到你的噩耗,我絕不讓你孤單上路!鏢局其他鏢也不接了,所有剩下能動的鏢師都會跟著你走鏢……那時候但凡有別的路,我都不可能讓你跟鏢走鏢……那幾年過得,生不如死,卻又不敢死。”
李昭鼻子一酸。
“你如此能干,我本該慢慢振作起來,尤其是十年期滿后,我理應再次接手鏢局,是蕭澈阻止了我,他說諸位皇子爭奪未現端倪,此時我若是出頭,必定會被人利用,我當時不明,他說‘你當吳王缺那點金子?’,我這才明白過來,這是握著我的把柄了。”
李昭挺直腰身問:“無憑無據,他說了又能如何?”
李重刃長嘆一口氣,說:“當年你陸叔找的那人說能找到一個人幫忙,至少能解決鏢局眼下困境,只是費用會很高,我自然是答應的,他才說出要多少金子,還要我必須親自去求,我當時不知是去見誰,以為只需付了金子便可,但那人說的也對,他直接收了我能信?”
“爹親自去了?”
李重刃點頭說:“這也是那人的要求,我去了才知道見的是吳郡王,那時候我還挺踏實,覺著如此便妥當了,吳郡王……很親和,奇哥的年紀,卻是很穩重,我很利落的奉上金子,他只裝作沒看到,說若是他給出的主意沒能成,我可以憑他的親筆信去找他……”
“親筆信?”
“當時沒想那么多,他說是信便是信吧,那時候我以為有吳郡王出面,自然可以免去文書的約束,哪知他只是給我出了一個承諾……洗罪鏢還得走,但押送的皆是沒有危險的人。”
李重刃頓了一下,又說:
“我當時想金子他收了,只是找衙門打個招呼的事,理應沒什么難做的,便也沒必要騙我,我走一趟試試便知道了,他當時說了兩遍,若是沒能成,拿著他的親筆信找他,我還納悶我哪來的吳郡王的親筆信?很快,擺在我面前兩封信,他讓我在那封信上簽字畫押,與當初簽訂洗罪鏢文書一般,一共兩封一模一樣的信,我想著鏢局不吃虧,還覺著吳王辦事敞亮,便簽了,一封我拿回家,一封留在吳王那里……”
李重刃垂下頭,又長嘆一聲才說:
“我要離開的時候,他囑咐回去好好看看信中所言,一定要遵從才可,我當時心中便有些忐忑,我簽字畫押的時候大概看了看,沒見寫什么,哪知我回來仔細再看那封信,竟是寫了這么一句‘由鏢局老幼領隊走鏢,方有借口為之’。”
李昭愣了一下,而后皺眉說:“吳王說的洗罪鏢還要走,只是不再押送危險的流放官員,而能做到不再押送危險之人,需要一個借口,這個借口便是我來走鏢……這封信呢?”
“你先聽我說完,當時我想要不遵從都不行,那可是吳郡王,雖說那時他還年少,手中沒有什么權勢,但也不是我等貧民百姓能得罪的,我若是繼續走鏢,那時鏢局中所剩鏢師不多,我自己身上也有傷,而簽的文書又是死鏢,除非我死,不然一旦押送的人出了事,鏢局上下一樣在劫難逃,可我若是真死在押鏢途中,鏢局和這個家也就散了,莫說那些鏢師,便是你也難以活命。”
李昭沒有說話,她能想到那時候父親選擇上的艱難,或許從一開始簽洗罪鏢文書的時候,便就是陷阱,那時候先帝不知又想到了什么,準備削弱誰的勢力?試探誰的忠心?
李重刃悵然道:
“如此一來,所有路都堵上了,只能冒險依著吳王的意思試一試,可你阿翁時而清醒,時而糊涂,著實不敢讓他跟鏢,便只能讓你去……好在吳王也算兌現諾言,你雖走了九年洗罪鏢,確實沒有遇到什么險情,鏢局也慢慢恢復了元氣。”
李昭深吸一口氣說:
“那人勸爹莫沖動,便是怕吳王找上門來,洗罪鏢是走完了,但那時候也是皇子們爭的最厲害的時候,等新皇繼位之后呢?爹還是嘴嚴的很,未曾與我說起過這事。”
“若是之前一直風平浪靜,我也只是擔心你走鏢是否平順,可等新皇繼位后,我也如你這般想,塵埃已定,且還是吳王的同胞兄長靖王繼位,我以為這一關算是過去了,便將那封信燒了,還與你陸叔和蕭澈說這件事我們仨要帶進棺材,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