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鉞司送信的人退出去后,御書房中安靜極了。
陳王手中的劍放置在了御案上,剛才暴怒的人也坐回在了本該皇帝坐著的位置,他垂著眼簾,摸著手上的扳指,臉上神色莫測。
“卞尚書。”陳王突然出聲,“你覺得,此人方才所說。是真是假。”
卞寶山怔了下,“王爺是懷疑,江大人背叛了您?”
陳王抬眼時眸色陰沉,“馮辛宏跟隨本王多年,行事從不會這般沖動,而且他離京時帶走了三百精兵,皆是與本王征戰多年之人,就算真出事也不該全部死絕了,反倒是江朝淵和靖鉞司的人活了下來……”
卞寶山沒想到陳王是因為這個起疑,遲疑了下,才說道:“王爺,有句話我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見陳王看過來,他小心措辭,
“馮大人的確對王爺忠心耿耿,但江大人難道就沒有忠心嗎?當初若非他,王爺怎能不費一兵一卒拿下京城,又怎能快速入主宮中,而且江家那老爺子被他氣死,他和江家業已決裂,又幫您壓著左相一派的人。”
“那段時日,多少人死于靖鉞司之手,江大人更是被左相他們恨之入骨,如果只是假意投誠,何需做到這般地步?”
卞寶山看著陳王若有所思的樣子,遲疑著道,“反倒是馮大人……”
他似是覺得不太好說,面上有些猶豫,撞上陳王有些壓迫的目光,到底還是開了口,
“他對王爺的忠心毋庸置疑,但卻容不下王爺身邊有更為寵信之人。當初兵圍宮城,江大人就說要讓人先一步殺了太子,是馮大人強行將他困在宮中,自己前去抓人,才被肅安公府那些余孽鉆了空子。”
“后來江大人發現太子蹤跡,馮大人執意同行,好幾次都因為和江大人較勁放跑了太子,就連漳邳渡頭的事,早前江大人也已傳信回稟過。”
“要是放在尋常,馮大人自然不可能這般沖動,可如果是因為江大人,又被人挑撥算計,這般中人陷阱我反倒不覺得意外。”
那馮辛宏自持是陳王府舊人,對京官百般防備,不僅僅是江朝淵,就算是其他投奔陳王之人,他也多有猜忌。
此人自負至極,為人又極度固執,要真是被孟家之女騙了,覺得拿住孟家舊案的證據,能毀了景帝和皇室名聲,幫陳王盡快登基,又因江邢的原因忌憚江朝淵,那實在是再正常不過。
卞寶山反倒是覺得,江朝淵受了無妄之災。
陳王緊緊捏著手上戴著的扳指,沒有說話。
卞寶山勸道,“王爺,微臣和江大人、馮大人都無私交,但我覺得,江大人要是真有問題,已經尋獲了太子大可直接斷了音訊。”
“此去蜀州山高水遠,消息一月、兩月的傳不回來也不會有人生疑,他何必命人快馬加鞭,回京告知您龐長林和慶王的事,只等左相將太子暗中護送回京,屆時與您而言什么都晚了,而且他若心里有鬼,哪敢讓您派人前去?”
他說話時聲音并不大,也怕惹惱了陳王,
“您倚重江大人,予以他高官厚祿,讓他權勢滔天,而他背棄江家,得罪左相,早為清流世家所不容。”
“若連對您的忠心都沒有,那他哪還有什么活路?江大人不是那般蠢人。”
陳王陰沉的臉色一點點散去,心中疑心也消解不少。
的確,從氣死江家那老東西開始,江朝淵所走的每一步,都斷了他自己退路。他當初能那般快控制朝堂,代理朝政,的確少不了江朝淵的功勞。
世人皆知江朝淵是他的人,陳王府若是敗了,那江朝淵也斷無活路。
陳王輕吁口氣,“是本王多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