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板隔絕了外面的寒風,也隔絕了王氏越來越遠的咒罵。
鬧去吧,隨便鬧,只要別在他家地頭就行!
門外,王氏的怒火全潑在了黑蛋身上。
她一邊被踉蹌地拖著走,一邊又踢又打:
“沒用的東西!養(yǎng)條狗還知道搖尾巴呢!養(yǎng)你這么個玩意兒有啥用!”
“他讓你拖老娘你就拖?他是你親爹啊還是你親娘?啊?”
“王八羔子!胳膊肘往外拐!狼心狗肺!”
罵到氣頭上,她反手又是一巴掌,狠狠搧在黑蛋的后腦勺上。
黑蛋被打得往前一個趔趄,牙關咬得死緊,腮幫子鼓起兩道棱,硬是沒吭一聲。
“說話啊!啞巴了?聾了?死了?”
王氏火氣更盛,猛地揪住黑蛋那凍得通紅的耳朵根子,狠狠一擰。
“哎喲……”黑蛋疼得倒抽一口冷氣,身子瞬間縮成一團。
“要不是今天從你這破棉襖兜里翻出那點子桃酥渣,老娘還不知道,你擱外頭日子過這么好呢!”
“桃酥!雞肉!張成家那灶王爺是不是你親祖宗啊?好吃好喝都緊著你!怪不得臉上都嘟囔出膘了!”
“有這金貴玩意兒就知道自己悶頭造!你爹你娘,你心里還裝下過哪個?!”
王氏越說越氣,抬腿就朝著黑蛋的腿彎子狠狠踹了一腳。
黑蛋一個趔趄差點摔倒,依舊像頭犟驢,咬著牙一聲不吭。
王氏氣不過,一把揪住黑蛋那沾滿塵土的衣領子,拖死狗似的往家走,嘴里沒停:
“沒良心的東西!你在外頭吃香的喝辣的,把你娘老子都忘到灶坑后頭去了!”
“有好東西你不知道往家摟?我跟你爹累死累活養(yǎng)你這么些年,就落得這么個下場?!”
一進自家那低矮昏暗的堂屋,冷炕冰灶,王氏心里的邪火更是無處發(fā)泄。
她一把將黑蛋搡進屋,轉頭就抄起墻角立著的、用禿了頭的秫秸掃帚,劈頭蓋臉地往黑蛋身上抽!
“叫你天天往張成家跑著吃香的喝辣的!叫你得了好一點不知道惦記家里!”
“還敢替他說謊?幫他扯謊撂屁!翅膀硬了你!”
“替別人家干活比狗還勤快!自家的一攤子爛泥扶不上墻!我打死你個沒出息的白眼狼!”
秫秸條子帶著冷風和積塵,狠狠地抽在黑蛋的頭上、肩上、背上。
他抱著頭蹲在地上,任由掃帚雨點般落下,只發(fā)出悶悶的、壓抑的哼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