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默依言抬頭,迎上張誠的目光。
那是一雙見慣了沙場生死、深邃而銳利的眼睛。
張誠打量著他,似乎想從他臉上找出些什么:
“改良軍弩,增加射程精度;操練新法,以弱勝強。這些,都是誰教你的?你父李文淵,一個文官,恐怕不懂這些吧?”
這個問題,與當初趙鐵山所問如出一轍,卻更直接。
帳內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李默身上,胡彪略顯緊張,王老栓則嘴角微不可察地撇了一下。
李默心中早已備好答案,神情坦然:
“回旅帥,家父曾任邊州別駕,深感武備乃立身之本,故延請多位退役老卒入府,教導族中子弟強身、射御、陣戰之法。卑職少時頑劣,不喜經文,唯獨對此道頗有興致,多學了些雜學。至于改良與操練,不過是結合前人經驗與此次出哨實戰所見,略作調整,僥幸有些成效,不敢言功。”
他將一切再次推給“家族傳統”和“個人興趣”,并將功勞歸于“前人經驗”與“實戰總結”,措辭謹慎,滴水不漏。
張誠不置可否,手指在案幾上輕輕敲擊,忽然話鋒一轉:
“哦?那你且說說,依你此次偵察所見,及近日邊境態勢,若突厥來犯,我磐石營該如何應對?尤其是你烽火哨,該當何用?”
這是一個極具分量的問題,已超出副哨正的職權范圍,近乎考校,甚至帶有試探。
胡彪不禁為李默捏了把汗。
王老栓眼中則閃過一絲陰冷,等著看李默如何應對這超綱的難題。
李默略一沉吟,腦中飛速整合著黑沙口所見、邊境游騎活動規律以及現代防御作戰理念,組織著符合這個時代認知的語言。
“回旅帥,”
他聲音清晰,條理分明,
“卑職以為,突厥兵鋒甚銳,尤擅騎射突擊,若待其主力至城下硬撼,我磐石營雖能守,傷亡必巨。”
“故,當以‘前伸阻擊、梯次消耗’為上。”
他目光沉靜,
“于營寨外三十里內,依托鬼哭峽、斷魂坡等險要,預設數道防線,廣布拒馬、陷坑,以精銳小隊攜強弩、火油,分散潛伏,不與其正面交鋒,專司襲擾其前鋒、截殺其斥候、焚毀其輜重。挫其銳氣,耗其兵力,延其進程。”
“此為其一。”
他繼續道,
“其二,哨探需再向前。不僅限于黑沙口,更需摸清其糧道、水源及各部族營地分布。若能尋得良機,或可派精銳小隊,深入敵后,行‘釜底抽薪’之策。”
“至于烽火哨,”
李默看向張誠,
“卑職以為,哨探、潛伏、襲擾,乃至必要時之敵后破襲,皆可為之。關鍵在于,不拘泥于一地一域之防守,如水流無形,尋隙而擊,方能使敵寢食難安,為我主力布防爭取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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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番話,將防御的被動化為主動,將烽火哨的作用從簡單的偵察延伸至全方位的特種作戰,思路清晰,見解獨到,卻又緊扣大唐軍制與現有條件,并非空中樓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