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令!”速不臺沉聲應諾。
“金帳大營!”咄吉的手指重重戳在頡利金帳位置,“頡利老巢!留守兵力不過千余老弱殘兵。‘黑鷹鐵衛’何在?!”
“在!”帳下十余名身披黑色皮甲、氣息彪悍的親衛齊聲低吼,聲震營帳。
“由副統領脫脫率領!待祭臺亂起,金帳空虛,立刻突襲!目標——頡利的金狼大纛!還有……他身邊那個老薩滿!務必生擒!本王子要當著整個草原的面,戳穿他裝神弄鬼、褻瀆長生天的謊言!”咄吉眼中閃爍著瘋狂的光芒。
部署如同精密的齒輪,環環相扣,殺氣騰騰!帳內將領無不熱血沸騰,仿佛已經看到金狼寶座在向他們招手。
“王子殿下,”化名“阿古拉”的孤雁七號適時上前,臉上帶著絕對的“忠誠”與“憂慮”,“頡利狡詐,巴圖魯兇悍,血獒衛更是悍不畏死。祭臺核心,恐是龍潭虎穴!屬下以為,為保萬全,殿下身邊,還需一支真正的鋒銳,直插祭臺核心,一舉奠定乾坤!”
咄吉陰鷙的目光掃過阿古拉,又看向輿圖上那被重重紅圈標注的祭臺核心區域,緩緩點頭:“阿古拉所言甚是。本王子……親自去!”
他猛地轉身,目光如同淬毒的匕首,掃過帳下最精銳、最悍勇的一批將領:“‘噬月’營何在?!”
“在!”二十余名身形剽悍、眼神如同餓狼般的將領齊聲應諾。這是咄吉傾盡心血打造、效仿傳說中“噬月狼騎”組建的絕對心腹死士!
“隨本王子,親率‘黑鷹鐵衛’本部三千精騎,直撲祭天臺!目標——祭臺核心!巴圖魯!還有……頡利!”咄吉的聲音帶著撕裂長空的決絕與瘋狂,“長生天在上!月圓之夜,金狼易主!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順我者昌!逆我者亡!!”帳內爆發出山呼海嘯般的狂吼,殺氣沖天,將黑鷹金帳的穹頂都仿佛要掀翻!
咄吉看著眼前這群被野心和殺戮刺激得雙目赤紅的追隨者,感受著那澎湃洶涌、即將顛覆王庭的力量,一股掌控一切的、近乎膨脹的自信充斥胸膛!頡利?一個躺在金帳里等死的老廢物!巴圖魯?一條沒了牙齒的獨眼老狗!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什么告天大典,什么長生天旨意,都將是粉碎他王權道路上最絢爛的煙火!
他仿佛已經看到,自己站在高高的祭天臺上,腳下是頡利和巴圖魯溫熱的尸體,手中高舉著象征至高權力的金狼彎刀,接受著萬民的跪拜!草原,將迎來新的、更強大的狼王——阿史那咄吉的時代!
與此形成鮮明對比的,是王庭中央那座巨大的、象征著無上權威的金狼大帳。
帳內,藥味濃得化不開,混合著牛油燃燒的焦糊味和一種……如同腐朽墓穴般的死寂。巨大的牛油火盆依舊燃燒著,火光卻顯得異常微弱而搖曳,仿佛隨時會熄滅。頡利半躺在熊皮軟榻上,貂裘滑落大半,露出纏滿滲血繃帶的枯槁胸膛。他的呼吸微弱而艱難,每一次吸氣都帶著胸腔深處破敗風箱般的嘶鳴,蠟黃的臉上布滿細密的冷汗,渾濁的眼睛半開半闔,瞳孔似乎失去了焦距,茫然地對著金帳穹頂的狼首圖騰。
金帳內空無一人。除了侍立在角落陰影里、如同石雕般的兩名老薩滿,再無其他近臣。往日喧囂的議政之地,此刻如同巨大的棺槨,籠罩在令人窒息的死寂中。帳外,連巡守的腳步聲都變得稀疏而遙遠,仿佛整個世界都已將這位垂死的金狼大汗遺忘。
巴圖魯如同幽靈般無聲地出現在榻前,僅存的右眼如同冰冷的探針,掃過頡利那毫無生氣的臉。他單膝跪地,聲音壓得極低,如同耳語:“大汗,各部首領……皆已按計,將‘精兵’調入指定位置。‘禿鷲’、‘灰狼’、‘沙狐’三部,其首領莫度、烏恩等人,已明確向咄吉效忠,被編入攻打祭天臺的前鋒序列。”
頡利毫無反應,仿佛已沉沉睡去,只有那微弱到幾乎無法察覺的呼吸,證明他還活著。
巴圖魯繼續道:“白狼口守軍,確已大半抽調至祭天臺協防。哈桑本人……亦在咄吉黑鷹金帳內密議。金帳大營……守備空虛,不足千人。”
頡利依舊毫無動靜。
巴圖魯沉默片刻,僅存的右眼中閃過一絲極其復雜的情緒,聲音更加低沉,帶著一種近乎訣別的沉重:“‘噬月狼巢’……已有回應。月出之時,‘狼影’必至!”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當“噬月狼巢”四個字傳入耳中,頡利那如同枯木般的身體,幾不可查地微微震顫了一下!他那雙渾濁無光的眼睛,極其艱難地、極其緩慢地轉動了一下,最終,那渙散的瞳孔,竟奇跡般地凝聚起一絲微弱卻令人心悸的、如同回光返照般的瘋狂火焰!
他的嘴唇極其輕微地翕動著,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但巴圖魯卻仿佛讀懂了他的唇語。
那是一個字——“祭!”
巴圖魯僅存的右眼中,最后一絲猶豫徹底消失,只剩下巖石般的冰冷與決絕。他重重叩首,額頭觸地,發出沉悶的聲響:“奴才……遵旨!”隨即,他如同融入陰影的獵豹,無聲退出了這彌漫著死亡氣息的金帳。
帳內,重歸死寂。頡利艱難地轉動眼珠,望向帳外。透過厚重的帳簾縫隙,可以看到,深藍的天幕上,一輪巨大的、冰冷的圓月,正緩緩升起。清冷的月華,如同死神的鐮刀,無聲地灑向這片即將被血與火吞噬的草原王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