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等恭迎陛下凱旋——!圣躬萬福——!!”
山呼海嘯般的恭迎聲浪沖天而起!百官齊刷刷跪伏下去,額頭緊貼冰冷的地面。
蕭景琰勒住戰馬,停在鳳輦前十丈處。他并未下馬,目光穿透那層細密的珠簾,仿佛直接釘在蘇玉衡雍容的面容上。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壓過了所有的喧囂,如同冰珠滾落玉盤:
“有勞母后,百官遠迎。朕……回來了。”
平淡無奇的開場白,卻帶著一種無形的、沉重的威壓。蘇玉衡藏在袖中的手指微微蜷縮了一下,臉上卻浮現出標準而慈和的微笑:“皇帝為大晟浴血邊疆,平定北狄巨患,功在社稷,利在千秋。哀家與滿朝文武,自當以最隆重的禮節,迎我大晟的……戰神歸來。”“戰神”二字,咬得極重,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捧殺的意味。
“陛下神武!天佑大晟!”高煥立刻上前一步,抱拳躬身,聲音洪亮,充滿了“由衷”的贊嘆,“黑風峪手刃達延,雁回關運籌帷幄,陰山焚寨,斷敵命脈!此等曠世奇功,實乃我大晟開國以來所未有!末將斗膽,懇請陛下,于太廟獻俘,昭告天下!并……論功行賞,以彰陛下圣德,慰我三軍將士忠勇之心!”他抬起頭,目光灼灼地盯著蕭景琰,那眼神深處,卻充滿了挑釁和一絲陰冷的算計。
來了!
鋪墊已足,殺招亮刃!
“高將軍所言極是!”都察院左都御史王玕,一個須發皆白、一臉“正氣”的老臣立刻出列,聲音帶著“沉痛”和“憂慮”,“然!老臣斗膽,有肺腑之言,不得不奏!”他撩袍跪倒,以頭搶地,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為民請命”的悲憤:
“陛下!陰山一戰,焚敵糧草軍械,固為破敵良策!然……老臣聞邊關急報,陛下為絕后患,竟……竟不惜焚毀陰山以南,千里草原!大火連綿數十日,生靈涂炭!無數北狄牧民,無論老弱婦孺,盡葬身火海!牲畜死絕,牧場化為焦土!此舉……雖懾敵膽,然……有傷天和,恐損陛下仁德之名,更……更恐招致北狄舉族死仇,遺禍無窮啊陛下!”
“王大人所言甚是!”翰林院掌院學士立刻附議,聲音激憤,“《尚書》有云:‘皇天無親,惟德是輔。’陛下以火焚千里,滅絕生機,此非圣王之道!恐非但不能懾服蠻夷,反激起其同仇敵愾之死志!更令天下有識之士,寒心吶!”
“陛下!臣附議!”
“焚毀草原,斷絕生機,實乃酷烈之舉!請陛下明察!”
一時間,數個“清流”官員紛紛跪倒,涕淚橫流,仿佛蕭景琰不是凱旋的英雄,而是屠戮蒼生的暴君!矛頭直指陰山焚草原一事,試圖用“仁德”、“天道”的大棒,將潑天軍功染上“殘暴不仁”的污名!
蘇玉衡珠簾后的唇角,勾起一絲幾不可察的冰冷弧度。高煥按在劍柄上的手,指節微微泛白,眼中閃爍著得逞的寒光。
氣氛瞬間降至冰點!方才還莊嚴肅穆的凱旋大典,轉眼間竟成了問罪之場!無數道目光,或驚愕、或擔憂、或幸災樂禍地聚焦在龍旗下的蕭景琰身上。
蕭景琰端坐馬上,面無表情。他甚至沒有看那些跪地哭諫的官員一眼。冰冷的視線如同最精準的探針,緩緩掃過高煥那張“忠勇”的臉,最終仿佛穿透了珠簾,落在蘇玉衡身上。
“仁德?天道?”他緩緩開口,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清晰地壓過了所有的嘈雜,如同寒冰摩擦,“朕在黑風峪,被高將軍的鷹騎衛與達延數萬鐵騎圍殺之時,仁德何在?天道何在?”
“朕在雁回關,將士斷糧三日,以草根樹皮充饑,以血肉之軀堵關墻缺口之時,仁德何在?天道何在?”
“北狄鐵騎年年叩關,屠我子民,擄我婦孺,焚我村莊之時,爾等口中的仁德天道,又在哪里?!”
一連三問,如同三記響亮的耳光,狠狠抽在王玕等“清流”的臉上!更是如同冰冷的匕首,狠狠刺向高煥和珠簾之后!每一個字,都帶著北疆的血腥和冰冷的諷刺!
小主,這個章節后面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后面更精彩!王玕等人臉色瞬間慘白,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高煥臉上的肌肉猛地一抽,眼中閃過一絲被當眾撕破偽裝的驚怒!
蕭景琰不再理會他們,目光轉向高煥,嘴角勾起一抹毫無溫度的弧度:“高將軍方才……說要論功行賞?”
“是……是!末將以為……”高煥強自鎮定,連忙接口。
“好。”蕭景琰只吐出一個字,卻如同重錘砸下。他緩緩抬起手,對著身后的趙沖做了一個極其輕微的手勢。
趙沖會意,猛地一揮手!
只見隊伍后方,數十名御林軍士兵抬著數十口沉重的木箱,步履沉穩地走到百官之前,“砰!砰!砰!”地重重放在地上!箱蓋被猛地掀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