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點頭。
他把那片輕飄飄的毛發拿起來,用手電筒照了一下,就把它收到了貼身的那個小腰包里。
“謝謝?!?/p>
他說。
我其實在抓住了這個東西之前就想好了,我要用這件事來暢快地表達我的以德報怨和寬宏大量。但到了這個時候,我又覺得不應該說任何話。周子末就這樣和我說謝謝,在那一刻我能感覺到他一百分的誠意,他是真心感謝我,我又受限于語言和道德觀,沒能幽默而惡毒地陰陽怪氣一番。
其實看到他的表情,我也覺得值了。
他也沒有再說什么,就很哥倆好那樣擁抱了我一下,很快放開,又對我說了一聲謝謝。
這種情深意重的場合讓我有點不習慣,“你必須報答我,”我威脅他,“不準離開我?!?/p>
我想不起來“扔下”這個詞怎么說了,這話說出口才覺得有點怪。周子末卻似乎沒有怎么介意,他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說了句“當然”。
你最好是真的這么想。我不說話了,只在心里默念,我要是出去了你要給我錢我不會拒絕的,你給我識相點。
然而現在我們還沒能出去,周子末轉身,我只能跟在他的后面。
他用手電筒又掃了一邊四周,這里確實和我在記憶中看到的沒什么特別大的差別,甚至可以說幾乎一模一樣。
我們所處的是一條主乾道,比較寬敞,可以容納三四個人并肩站立。從光線延伸出去的前后都可以看見拱形的頂端和齊整的路面,頂端和墻壁兩側都固定著電線,隔得遠遠的還能看見幾個燈泡掛在頂上。
這個地下堡壘前后上下都由水泥澆筑,雖然陰冷至極,但也不算太過于潮濕。說起來還算保存得不錯,不知道是不是那個什么熵增的緣故,這里的時間好像停滯在了幾十年前。
周子末大概地猶豫了一下,找了一個方向就走,我趕緊跟上。這條主乾道不知道是不是運兵的,在我看到的記憶里出現的那些一個一個的房間并沒有出現。這條路無限地向著黑暗深處延伸,他的手電筒根本照不到底。
這條路只有我們兩個人,老陳估計掉到其他地方去了。我們兩個人的腳步清清楚楚地回響在走廊上,那種單調又枯燥的聲音卻并沒有給我帶來半點安慰。
死得不明白是我最恐懼的事情之一,而在這樣的一條漆黑的隧道上,這種可能被放大到了極限??床磺宓暮诎抵袧摬刂鵁o盡的詭異與危險,而我們所能做的也只是向前推進。
我貼著周子末往前,這條走廊很長,周子末的手電筒應該已經用過一段時間,并不算很亮。看不清楚的地方太多了,我們越往前走,我就越害怕,那種對于黑暗角落的恐懼逐漸侵蝕著我的神志,我不僅拉著周子末的袖子,還只敢盯著他的后背,連周圍左右都不敢多看。
就這樣,我們向前走了一段路,大概有那么幾分鐘吧,周子末突然間喊了一聲。
他停下了,我也趕緊跟著他停下。手電筒的光直直地照向前方,我們已經走到了一個類似岔路口的地方。在距離我們大約十幾米的左側墻邊,有一個非常明顯的人影。
我看不太清楚,只能看到這個人是扒著墻邊的,只露出了半張臉,好像在害羞地窺探。光照到他那里就只剩下一點點的照明效用,我們在這個地方只能看見他身后模糊的影子,被投射到墻壁上面。
這到底是人還是不是人?我直接往周子末背后躲,這是我行善積德后應得的。周子末又喊了一聲,對方還是沒有任何回復,只是在墻邊扒著,盯著我們看。
“你用日語和他說話?!?/p>
周子末用手肘捅了一下我,我想馬上拒絕掉這件事,感覺不會有什么好結果。我說了句“不行”,周子末又說“我們必須要從他身邊經過”,搞得我好像沒有任何理由回絕一樣。
我想了想,還是開口了。
“是誰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