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臨場反應能力很差,人們應對突發事件的狀態都是不同的,我屬于那種站在馬路中間眼睜睜地看著車撞過來卻愣住沒辦法動的派系。那一瞬間我腦子里閃過的詞還是“哎?”,金毛就迅速地勒馬,把我從馬上接下來,把韁繩塞到我手里,然后去檢查教授的情況,一氣呵成。
我手里拿著韁繩呆在那,金毛把教授扶下來,教授趔趄了一下,似乎是差點摔倒。
然后,他還沒站穩,就哇地噴出了一大口鮮血。
這一切就在兩分鐘之內發生的,金毛直接用肩膀把教授整個人頂了起來,“今天走不了了,”他抬頭跟我說,“拆東西,我們在這里休息一晚。”
我反應了一下,才哦哦哦幾聲去拆東西。金毛也拆下了一個包裹,讓教授暫時坐在上面,過來幫我一起弄帳篷。
“他…他怎么了啊?”
我抓住間隙問。
“吐血了啊,”金毛理所當然地回答,“內臟受傷了吧。”
我很煩他這樣回答問題的方法,還要再問,他卻說這是機密,要問的話要問老陳本人。
我就這樣憋著把帳篷搭好,金毛扶教授進去,我想跟著進去看,他跟趕雞一樣趕我,“去去,”他說,“讓他先躺會。”
“他怎么樣了,”我說,“需要我幫忙做什么嗎?”
金毛看著我,突然笑了一下。
“林,”他語調很惡心,還去搭我肩膀,“老陳也要面子的,他這種傳統男人,不喜歡讓人看見他弱勢的時候。”
我想了至少十秒,才反應過來他所調侃的到底是什么,“很有意思嗎,”我說,“無不無聊。”
“我說的是真的,”他的手臂一直圈著我的肩膀,似乎沒有放下去的意思,“他能照顧自己,你要想去看他的話晚上再說。”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金毛算外國人,他總是搞一些肢體接觸,特別不合時宜。但他明顯比我了解教授得多,他說不要去,我也就沒過去。
晚上金毛帶我去教授的帳篷看他。他的帳篷明顯沒有怎么收拾好,一些東西還打著包,其余拿出來的物品也都在雜亂地放著。
他坐在行軍床上,臉色特別差,是那種毫無血色的慘白,嘴唇也幾乎是青黑色。見到我來了,對我勉力一笑。
“讓你擔心了,”他說,“我沒什么事。”
我一時語塞,他絕看起來不像是沒事的樣子。他的臉色讓我想起我當年在學校看過的一個癌癥的同學,他雖然還能來學校辦手續,但氣色就是和教授現在一樣,面青口唇白,臉上籠罩著一種死氣。
有的時候人的動物本能是很準確的,我在見到那個同學之前從來沒能理解小說里說的“死氣”是什么意思,等見到那個人之后,我幾乎一瞬間就意識到這種臉色代表的是命不久矣,甚至不需要任何人告訴我這件事。
“今天早上還好好的…”我走近了幾步,發現他衣領上有一點暗紅色,似乎是血漬,“這是怎么了?”
金毛已經出去了,就我們兩個在這。教授看著我,某一次呼吸重了一點,大概是嘆了口氣。
“本來不想告訴你,怕給你太大心理壓力,”他語調輕緩,或許是在為我著想,“這件事本來我是有分寸的,但為了盡快…還是有些冒進了。”
我沉默著,覺得嘴唇有點干,就舔了舔唇角。
“我的體質比較特殊,”他看著我說,“現在的反應也只是一些副作用,不會傷及性命。”
“既然你們都帶著我了,”我說,“能不能什么都給我透個底?到時候死也好死明白點。”
剛開始進來的時候我其實沒準備這么說話,我對教授一直抱有一種特別尊敬的態度,也知道他們看似能與我同路,實則我只是被牽扯進漩渦的一片羽毛,只能隨著他們的節奏飄動。這一路上我都本著能不問就不問的態度,他們不說的,我默認我不需要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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