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韶儀猛地站起來,向崔華漪走近兩步道:“大姐姐,你是糊涂了嗎?世家貴女與一白身男子私定終身,這事若是傳出去,你當如何自處?”
本朝雖然自高祖起男女大防便不似前朝那般嚴格,百年前的馮太后以女子之身掌握朝政之后,甚至在朝廷中也有了女官的身影,而后數十年斷斷續續出現各路女官受到天子重用,女子的話語權倒是多了起來。民間男女都可以互通情意,自由嫁娶。
但這并不表示世家之中就沒有繁瑣規矩了,像崔華漪這般出身大族的女子與未考取功名的男子私定終身,一旦傳出去,崔氏一族都會蒙羞,未嫁的女兒家將來也只能低嫁。
崔華漪當然知道,只是從前被情愛迷了眼睛。她這一下被崔韶儀指責,立刻便明白了事情的重要性,臉色慘白。
崔韶儀問道:“此事還有其他人知道嗎?”
“我……我們每每談話都是傳信,只有幾次在外偶遇,秦郎他都是發乎情止乎禮,除此之外便只有我的貼身丫鬟知道了。”
崔韶儀心下稍安,眼風掃過那跪著的丫鬟,也不再多說什么。
“大姐姐,你若是信我,便不要再與他相見通信。若那秦大郎真是個有才之人,明年春闈便可見分曉。這次春闈是特開恩科,考取功名之人都能授官,到那時候他作為新科進士來求取崔氏大小姐,傳到民間便也成一樁美談了。”
崔華漪仔細地思索了一下這番話,半晌終于擠出來一絲笑容:“好妹妹,我信你,我這就再去給秦公子傳最后一封信,只叫他好好努力考取功名,除此之外再無多的話了。”
崔韶儀滿意頷首,又見她走過來握住自己的手:“二妹妹如此為我考慮,今后妹妹有任何事叫我去做,我必然是……”
崔韶儀止住她的話頭:“大姐姐,你我都為崔家女,又有一起長大的情分,多說就見外了。”
崔華漪聽見這句話,終于在眼中盈起一汪淚,又笑了起來。
待崔韶儀回到自己的小院子已近亥時,她剛一坐下漱玉便上來回稟,說是查出了前些日子那位許小姐的來頭。
崔韶儀一邊坐著卸下發飾和妝容,一邊閉目養神聽著漱玉的話。
“那許小姐話里頭提到了越西城,而據奴婢所知,前些日子從越西城歸京的只有興國公家的大老爺一家,剛好那小姐也姓興國公家的許姓……”
說起興國公許家,那是先帝的先帝時就在的武將世家了。如今當家的興國公雖只是襲爵做了個小小京官,但膝下的兒女卻是不俗。
女兒早些年進宮,如今是宮中的許太妃,膝下更是育有祁王。兩個兒子都駐守邊疆,在那邊成家立業,曾經都是實打實握著軍功的駐邊大將軍。二兒子早些年回京述職,交了兵權以后在朝中坐著兵部尚書的位置。
而這許明纓,想必就是興國公世子——那位許大將軍——的嫡長女了。
雖然早有猜測,但崔韶儀還是為這位許小姐的家世嘖嘖稱奇。
她們崔氏一向是文官出身,跟這樣有軍權的將門世家是不一樣的。這些年崔氏與許氏兩族也說不上多么和諧,畢竟當年皇上登基之前的另一位皇位熱門人選便是流著許氏血脈的祁王了。
但那位許小姐很明顯是個嫉惡如仇的熱心腸,看起來是個很有趣的人。
崔韶儀想起她,不由得臉上便掛上了一抹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