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水低聲說:“他們……在洛京城……很體面。”
李昭沒有吭聲,她在想一會兒見到柳師父,她該說些什么?她能說些什么?
很快,魏然該說的說完了,那人看向李昭,李昭嚇了一跳,只見這人臉頰削瘦如枯骨,皮肉緊貼骨骼卻泛著青黑死氣,像是常年不見天日的腐木,雙目無光澤,盯人時卻像毒蛇吐信般黏膩冰冷,再加上這人一身黑衣……
阿水下意思的站到李昭身前,手握在刀柄上,魏然的隨從六子趕緊跑過來介紹了一下,出來的這位是天牢鎮獄使。
李昭深吸一口氣,向前一步忙拱手說:“有勞!”
她知道該進去了
鎮獄使沒什么表情便已很是嚇人,阿水悄悄的確認了一下,五官確實都在各自位置,可湊在一起看著怎就莫名讓人覺著驚悚?
李昭很怕他朝她微笑,拱手后故意垂頭。
鎮獄使還了禮,硬邦邦的說:“等候多時。”
李昭心中便也就清楚,這是皇上安排好的,這位鎮獄使一直等著他們呢。
之前他們在走鏢路上的時候,便推斷過,柳石不管關在何處,一開始吳王都有能力與他取得聯系。
但,一旦被皇上警覺,這事兒便也就沒機會了,可惜,吳王沒有抓住那唯一的一線生機。
這是不是天意?
魏然說過,眼下外面不知情的人都以為柳石已經招供,這應該是皇上的意思,眼下天牢里的消息,沒有皇上的允許是傳不出去的,皇上最信任的是五衛,但也不是說除了這五個人,便誰都信不過了,比如這位鎮獄使,一會兒里面的問話,這位鎮獄使理應會一直在。
李昭眼下算是徹底明白魏然趴著也要跟著來的原因了,若非是魏然帶傷跟來,換做旁人,不用這位鎮獄使做些什么或者說些什么,只待在身邊,李昭的腦子便難以清明,若是再斥責兩聲……
李昭心底對魏然又多了一份感激。
……
天牢的整體建筑差不多都在地下,李昭跟著鎮獄使一步步下臺階,光線越來越昏暗,沒走多一會兒,便全靠火把的光照亮。
四周是泛著青黑的石壁,苔蘚爬滿墻縫,火把忽明忽暗,火星濺在潮濕的地面,瞬間熄滅,霉味、鐵銹味、血腥氣混著牢飯的酸餿味,鉆進鼻腔揮之不去,帶著黏膩的潮濕感,李昭忍著不讓自己深吸氣,她也只是剛剛進來片刻,可柳師父卻在這里面待了一個多月了……
一陣陣鐵鏈拖地的“哐當”聲,還有遠處囚徒的低吟或瘋笑,阿水嚇得緊緊抱著李昭的胳膊。
李昭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終于見到前面的鎮獄使站在一處牢門前,有獄卒上前打開牢門,鎮獄使閃身讓到一側,李昭下意識想要深吸一口氣,被那復雜的氣味嗆的連著咳嗽了好幾聲,這才快步走進牢房內。
鎮獄使伸手面無表情的攔住了阿水。
阿水眉頭一皺,六子忙說:“不礙事的,這里的規矩是這樣的,阿水姑娘莫擔心。”
阿水見里面的李昭沒有回頭,以為是默許,便跟著二人站在牢房外。
可李昭哪里還能聽到外面的動靜,她借著火把的光,先是看到這牢房里地面是凹凸不平的石板,縫隙里嵌著干涸的血漬和碎屑,墻角堆著發霉的稻草,而那上面蜷縮著形容枯槁的囚徒,頭發結塊、衣衫襤褸,露出的皮膚上滿是鞭痕或烙鐵印,脖頸和腳踝的鐵鐐磨得皮肉外翻……
那囚徒聽到腳步聲,可能也聽到剛才李昭的咳嗽聲,緩緩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在昏暗中閃著微光,干裂的嘴唇動了動,發出一聲似哭似笑的低吟。
李昭怔怔的看著眼前這個即熟悉又陌生的人,覺著喉嚨處有什么堵著一般,想要出聲說點什么,卻什么動靜都發不出來。